王屋镇。
镇子本身不大,从地牢到南院的距离也不远,方蕤带着水素几人一路行色匆匆,直到看见韩海之后才松了一口气。韩海看着方蕤脸上甚至都有汗,知晓定是有甚着急的事项,这才正身坐起,“怎的了?”
方蕤因着走的太快甚至还轻微的咳嗽了几声,手上还攥着那几页证词,抬眼看韩海的时候,眼睛里居然蓄着泪水。自打方松柏离开王屋镇前往王屋镇之后,方蕤就从未在人前露出这种模样,自然韩海看见之后,不由的心里紧了一下。
“到底怎的了?”韩海着急起身。
方蕤脚下踉跄了一步,稳住身形之后,颤抖着将手里的供词递到韩海手上。韩海扶着方蕤坐下,这才打开了供词查看,只不过,也就是看了一页,眉头就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水素看着方蕤的神情,甚是担心,倒了一杯水放到方蕤手上,“干娘”,看着方蕤并没有接,水素很自然的蹲下来,看着方蕤的手指已然攥的异常紧,水素这才将杯子放下,将方蕤的手指慢慢的掰开,放到自己手心一下下的摩挲着。只方蕤的身子依旧绷着,并未有任何的缓解,水素着急的看向韩海,但韩海的脸色比方蕤更难看。
不多时,韩海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小几上,看了水素一眼,“你带着旁人先出去。”
水素怔愣片刻,还是站了起来,招呼了周遭几个人,鱼贯而出。
瞧着周围的人都出了院子,韩海这才走到离方蕤三丈远的地方,“这些,是刘青招供的?”
方蕤没说话,但是点了点头。
“能判断真假吗?”韩海瞧着上面的字迹,也知晓后来给刘青用刑的过程,却还是思忖片刻开口。说完这些,却是有了些后悔。
一时间两人之间静默了片刻,半晌,方蕤才慢慢说道:“我想去一趟京都。”
“哪日走?”韩海看完那些东西,就知道方蕤必然要亲自去一趟京都,知晓劝不住,但这些时日山下的状况并不是很好,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让方蕤离开。
“今日镇子上外来的人大抵都抓住了,山庄曾先生安排也妥当,咱们周遭几个点也都安置妥当,越早走越好。”方蕤控制了自己颤抖的声音。
“若要走,需要给山庄打声招呼才行,有些位置上必须要提早安置好才不会生乱。”韩海说这话并非不想让方蕤走,只是考虑到实际的状况,别看这小小的镇子,他与方蕤手中掌握的不仅仅是四时粮草采买,还有些旁的更重要的东西,即便是离开,也得请示过曾阳先生才可以。另外,方蕤现在的状况并不平稳,若贸然离开,若因着气性出了事,韩海并不好交代。故而借着请示山庄的由头,压着方蕤自己先冷静一下也是好的。韩海说着话,瞧了一眼外面,“来人。”
“韩爷,我在。”门外传来了声音,是霍良。
“冷翼这会子应当在家里,你快去唤冷翼来。”方才冷翼说要归家瞧瞧,这会应当还未曾离开,霍良去喊人正好,冷翼要上山,带着这些东西上去,也不用镇子上专门派人去。
“是,韩爷,我这就去。”霍良得了命令,听着韩海的语气不大好,连忙快步走了出去。
方蕤径自坐着,眼里是压抑着的情绪,韩海并没有再说甚,而是拿着那份口供在手里。半晌,才道:“这份口供,你拿在手上,想要去京都,必然是要确认里面内容的真假,如若这里面的内容是假的还好,若是真的那该如何?”
方蕤仰头看韩海,有一瞬的迷茫,但最后还是很确定的说道:“若是假的,那我只当去京都探一次方松柏,若是真的,那这件事所涉及的所有人,但凡是参与过的,我都会让他们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刘青供述中的人,虽则不多,但并不能都保证在京都,若你真的想去,建议你先与松柏联络,稍微隐晦的让松柏探查这些人在何处,若大部分都在,你再去,一方面不惊扰松柏,一方面也是为着你自身的安全。”韩海想了下还是提醒方蕤。
听着韩海的话,方才还满是怒火的方蕤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是呀,这桩事,若因着自己贸然去京都威胁到松柏的安全,那绝非本意。可若不去,却是心里一直堵着,仇恨着。“那我该如何?”
“你一向有主意,等冷翼来,到上山,两个时辰,山庄再放飞飞奴,超不过四个时辰,你若走还要办路引,今日本就走不了,到不若,你再想想。”韩海掐了下时辰,“若你实在想不通,亦可随着冷翼上山,五年前出事之时,曾先生也在场。”
方蕤瞧着韩海的表情,知晓其本身的意思是让自己冷静一些,但之后又提到了曾阳,瞬间又升起了希望,若曾阳看过刘青的供述之后还能记起什么,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没有,那也不耽误自己去京都。“韩爷,事关秋晨,我还是想去见一见曾先生。”
“那你便整理一下,冷翼大抵快到了。”方蕤这才意识到因着方才走得急,发髻都有些乱了,“让您见笑了。”
“见笑倒不必,让孩子们担心了是真的。”说着话,韩海走到院门口,“水素来。”
门外水素听见韩海唤自己,连忙走过来,韩海只看了一眼,随即道:“你去与你干娘整理下发髻,待会子说不定要上山,到时候你也跟着。”
“是,韩爷。”水素回答着,小心的看了看方蕤,瞧见脸色比方才好了许多,这才慢慢的放下心来,着急的走过去与方蕤整理发髻。
水素跟在方蕤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方蕤如此模样,即便是当年镇子遭遇屠杀之后看到满地疮痍血流成河的状况,方蕤也不似如今这般。但即便是有因为,水素也知晓这会子不该问,只是小心的从绶囊里拿了个小梳,慢慢的将方蕤散乱的发丝拢到一处。
安冷翼来的很快,霍良跟着回来时,方蕤已经收拾齐整,韩海瞧着冷翼和霍良,顿了顿,“你们这会子上山,带着你们方大娘和水素,期间将人看顾好,好生跟着冷翼走。”
冷翼瞧着眼前的方大娘本要打招呼,被韩海打断了,也没有说甚,只是朝着方蕤行了礼,转而朝着韩海问道:“韩爷,可要带甚上去?”方蕤虽则已经收拾齐整,但冷翼跟在安笑身边多年,察言观色一等一,知晓这定是有了甚不好解决的事项,且事关方蕤,就也不再多问。
“你方大娘有事要去山庄,你且将人看顾好,带上柘止和花鹞。”韩海并非不放心安冷翼,只是下山的时候终归是两个女子一个男子,还是怕会生出来甚事情,多操心些总归没坏处。
“白日里无妨。”方蕤看着人都在,也不愿意耽搁,“山下到山上,一路上都是山庄的人,若说晚间还要防着猛兽,白日里倒是无甚。”说着话,将那几页供词揣了起来,朝韩海行了礼,径自往外走。
韩海拉住霍良,“看好她,千万别出事。”
“是。”霍良应承到。
村外,早有人备好了马,霍良放开柘止和花鹞,不多时几人就到了山下,山下汤饼铺子的老板很自然的将马牵了过去,柘止早往山道上去了,花鹞则是安静的跟在方蕤身后。
尚严所。
此间的牢狱,相较于旁的地方,大抵看不到日光是最折磨人的,尤其是经常烧的桐油,非但气味不好熏眼睛也就更把握不好一日的时辰,安华被关在一处角落,另一个与安华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则关在另一处。
安华醒来时,就瞧见安笑蹲在牢房外,仔细打量了一下环境,才想起来自己后来被待到了尚严所,只是,知晓是一回事,怎样看待又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