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有一大批的低矮之人从坡顶跑了下来，他们看起来心情不错，勉强辨认出人形的脸上堆叠着笑容，那笑容或是粉嫩如同桃花，或是湛蓝得如同大海的倒影，有的长着长长的象鼻，有的长着粗长的鹿角，更有甚者，本该长着一双手臂的地方平白地张开了一对翅膀，张开后虽不能支撑他飞起来，但似乎有助力激行的功效，那鸟人周遭的生物都会慢他一步。总之，章之晗很少能在其中发现一个正常人形，他被吓得双目圆睁、紧抱双臂，在大片俯冲下来的人中显得孤单、无助。

洛霓君抬起的脚步却不停留，她在男孩愣神的功夫里已经登上坡顶，与不断奔跑急行的人们格格不入的行迹让她更加惹人注目，章之晗惊魂未定地搜寻着那个在他看来唯一美丽的异族之人，努力避开他人的阻挡跟了上去。

坡道之顶是一片宽阔的平台，这里矗立着密集的高大楼阁，方才跑出去的人原本便都聚集在这里。章之晗远远地看见洛霓君走进了大门敞开的红色楼阁，门框的正上方，一块黑底金文的匾额尤为醒目。

“九江府”

据书籍记载，齐国疆域辽阔，各地连传递公文都困难重重，更不必提人口往来流通之事了。齐国皇帝挂念着如此发展下去，他既无号令各地的本事，也无意花费心力去监控各地叛乱，实在不是长久之计，便想出一招，在全国各地设立一个收容龙脉后代的太学，名唤九江府。

章之晗疑惑着女人为何将他引到这里来，他犹豫中颠了颠怀中的女婴，心想有她在，自己自然无恙，如此，便略感心安地跟了上去。

洛霓君带着他走进了九江府，男孩四处打量，为能见着从前只在书籍上见过的外国风情感到新奇，这份新奇甚至于让他忘记了远道而来的疲乏和沉闷。

男孩跟着她在弯弯绕绕的楼道里穿行，这时，那初生的女婴也睁开了眼睛，似乎也对能看见眼前的一切感到喜悦。

九江府的红墙上间或有绘制黄龙图案的地方，但是，那只红色巨兽长庚的形象更加突出，章之晗疑心轰隆城是没有黄龙的，他们来时看见的那些都是皇家特意遣派了来守护边疆的特使。

那他们为什么不攻击父亲的红鸟呢？或许轰隆城的城主愿意和他去而复返的妻子说说话，但难道自皇城而来的黄龙也期许着凤凰的到来吗？他们为什么不咬断了红玉的脖颈，为死去的真龙们报仇？

章之晗闭目感受着这里的气息，感受齐国所谓的龙脉子嗣们生活过的气息——火焰、腥膻的红肉、鲜血和残阳，男孩从这里感受到了熟悉的气味，当他在凤凰城生活的时候，这种气味便早已裹挟着他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