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出口，章之晗即刻便后悔了，他紧张地抱着自己怀中的女婴，在一阵极快的心跳中支支吾吾地想要说些什么弥补，但最终，他在洛霓君明显不喜的凝视中闭了嘴。

两人在沉寂却破败的内城里走了许久，途中章之晗在道路的分叉口上看见了一个由烈火自上而下焚烧出来的大坑，坑中焦黑无比，化作黑炭的树木枝干和尸骨在洞的最低端堆叠出一个模糊的痕迹，隐隐有火星在黑炭中若隐若现，凑近了仿佛还能听见洞底之人临死前的哀嚎和哭泣声，章之晗一眼便知这就是他家红鸟之火焚烧过的痕迹。

红鸟不是凤凰，却也是章家人衰败后最能仰仗的神鸟，它们口中吐出的不是能杀死龙的真火，但照样能威慑齐国的万千军队。

是什么样的勇士曾来到过这里？章之晗匆匆掠过这片没来得及收拾的战场时，父亲骑着红鸟翱翔天空的英姿便重又回到了他的脑海，他的骄傲油然而生。

再走过几条街，章之晗托举着堂妹的手逐渐变得僵硬、疲惫，他在调换拥抱姿势的同时叹了口气，为这劳苦的行程，也为了覆水难收的战局。他仰头忧郁地望着洛霓君深蓝头发编织而成的漂亮圆辫，看着她宽阔的脊背，即便在层叠的布料遮掩下，女人也壮硕、高挑得惊人，南方淑女的窈窕柔美的风姿在这里却半点也没有显露。

饶过一处绿意盎然的青翠枝干，洛霓君的侧脸被绿叶遮掩，章之晗望着她，只能觉得那是蓝天也为女人移动了方位，在树林掩映下偷偷跟上了她的脚步。

越来越多的树荫冒了出来，喧哗的人声在两侧的墙壁外都有传来，章之晗亦有所感地加快了脚步，与洛霓君一道走上了一条坡度上升的宽阔大道，大道的尽头需要仰头观望，那里树立着高大的红墙建筑，熟悉的读书声让章之晗诧异非常，他再次询问了两人的方位，紧张地抱紧了怀中的堂妹。

从高起的砖路尽头冒出个黑发的人头来，逐渐地，那人跑下了大道，深黑的头发仍旧是熟悉的三股辫，面容也还是那个熟悉的齐国情调，但……那张脸，在衣袖下裸露出来的手臂，俨然就是非同一般的质地，那隆起的、凹凸不平的皮肤，以及它的色泽，还有的就是，这个——生物屁股后面晃动的东西……那是什么？尾巴吗？

章之晗在惊悚中不小心和对方四目相对了，他害怕地停下了脚步，比起紧紧拥抱着堂妹寻求慰藉，他更愿意将堂妹护在身后，不让这个……稀奇古怪的蓝皮生物靠近……天啊，凑近了一看，这人的皮肤都是覆盖满了鳞片的状态，密密麻麻的凸起甚至是会动的。

男孩在原地踌躇了片刻，但那蓝皮的……孩子却没有任何的停留，奔跑的姿势摆动得灵活，没一会儿便跑下长街，急急忙忙不知奔向了何处。

洛霓君没有等待迟疑的男孩，她继续走上了坡道，在那之上，吵嚷越发热闹，巨大的脚步声惊得人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