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凛联系了今晚值班的二线医生。于海英比严凛年长十岁，是高年资副主任医师了，可她的手术技能却和她的年龄以及职称成不了正比。严凛从前一直看不上她，每次看到她在手术台上磨洋工，她都想起黄蓉对丘处机刻薄评判：一把年纪都活在了狗身上。

好在对方也有自知之明，她也知道这台手术风险高、难度大，索性让严凛来主刀，她和住院总张淑文当助手。

曾雨棠既往没有腹部手术病史，腹腔没有粘连，很快就进入腹腔了。她的腹腔像是才发过滔天的洪水，脏器像是漂浮在汪洋中的小船，不过这“洪水”是鲜血。

曾雨棠的子宫像是个不断在放血的“血笼头”，三个人在一堆血旺里摸索，手术视野太差，出血的地方又多，给“排雷”工作带来了不小的难度。直接摘掉子宫，是一个快速有效的方法。可患者毕竟还年轻，日后又有生育需求，严凛还是想再努力一把，争取帮她把子宫保下来。

看到无法控制的出血，肖海英和张淑文有些慌了，可严凛却还能够气定神闲的找“肇事”血管。血凝块太多，术区的视野极差，可她像有透视的超能力，发现破损的血管后，立刻用止血夹将其夹闭。

“血笼头”被关闭后，出血肉眼可见的减少了，手术视野相对清晰了一些。曾雨棠的子宫浆膜层被病灶穿透了，被穿透的子宫像趵突泉一样不住地渗血。严凛和两名助手结扎了子宫动脉的上行支，子宫血供迅速减少后，被病灶穿透的子宫出血量迅速减少。手术视野愈发清晰，严凛开始剔除这两处肇事病灶。

严凛的双手像两只灵巧的蝴蝶一般在术区蹁跹起舞。于海英和张淑文作为助手亲历了这台手术，可此刻她们感觉像是在观看开了N倍速的手术视频：术者的动作太快，根本没有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

很短的时间内，两处肇事病灶便都被像土豆一样被剜了出来，子宫上的剔除病灶后残留的两处破口也被缝合完毕。

洗干净腹腔内的血液后，三个人便给患者关了腹腔。子宫出血已经得到了控制，又有血制品不断地输入到曾雨棠体内，她的失血性休克得到有效纠正。

术后的曾雨棠病情危重，需要转到重症监护室。一直在手术室外等候的家属看到浑身都被插满了管道的曾雨棠被推了出来，忙不迭地围了上来。听到严凛说“手术成功”时，曾母双手合十，像是得到了命运莫大的垂青。患者婆婆冲口而出的话却是：“谢天谢地，还好子宫保住了”。

严凛没有做声，她看着这个两日内连做两次手术的患者，忽然对同为女性的身份而心下凄然。虽说足月生产后罹患绒癌是个极小的概率，可是如果没有这次妊娠，她就不会因为疾病连做两场用于救命的手术。此刻患者还在阴间和阳界徘徊，可在她同为女性的婆婆眼里，因为她身上长着用于孕育生命的器官，所以眼下需要头号关注的就是——她是否还能为夫家诞下儿子，从而“延续香火”。

严凛再一次疑惑：造物者赋予女性子宫，到底是馈赠，还是一种桎梏。

做完手术回到病房已是凌晨三点，春节期间购物不便，宵夜只有饼干和方便面。严凛为了维持理想身形，多年来即使通宵工作也绝不会吃宵夜。科室的人都知道她的习惯，所以于海英和张淑文没有招呼她，两人接了开水后便拿手机盖在方便面桶上，先聊着打发时间。

泡面的香味在严凛的鼻尖袅绕，她感觉到自己的唾液腺在瞬间就被激活了。她还没有撕开包装袋，那个声音便响了起来：“垃圾食品不健康，又催肥，意志力薄弱又对自己没有任何要求的人，才会碰这些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