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台上需要和普外科医生合作,普外科主任带来他们科一个年轻的住院医上了台。普外科主任看到鲁钝的年轻大夫又犯下个低级错误后,他索性拿起手中的止血钳,像敲核桃一样敲在那个年轻大夫头上,呵斥道:“干了那么多年,我见过笨的,但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
当时那台手术基本已经结束,普外科主任像丢垃圾一样将已经污染过的止血钳丢在器械桶里,然后脱下手术袍,一脸鄙视的离开了手术室。那台手术上了挺多人的,她至今都记得那个普外科的年轻大夫在一众人的围观中尴尬、羞赧的模样。
每次要对女儿发火前,杨慧娴都会用力深呼吸三次,让自己尽力平息下来。所以对术中屡次跟不上节奏的谢茗茗,她也忍住了怒火。只是每到这时,她就会感慨,天赋这种事情,果真是教不出来的。
这台子宫内膜癌的手术同样难做。患者之前做过两次剖腹产手术,盆腔粘连的一塌糊涂,子宫和膀胱、直肠都有粘连,要把它们一一分开,又要完全不伤到其他组织,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件。被肿瘤侵犯的组织质地又十分糟脆,稍微一碰血就出个不停,患者盆腔的淋巴结也有被肿瘤侵犯的迹象,这些淋巴结也要一一清除,其中有一处需要清除的淋巴就在髂总动脉旁,而且这个淋巴结和血管壁粘连,如果分离时出现血管破损,那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当天手术比较多的话,主刀通常把那些风险大、难度系数高的手术排在最前面,因为对大多数医生来说,这是一个外科医生一天里精力最好最集中的时候。可是杨慧娴却相反,每个手术日,她喜欢“先易后难”,先从那些简单、常规的手术做起,逐步进阶到难度大的手术。越是要做难度高的手术,她反而能够愈发地气定神闲。
手术结束时,已经快晚上七点了。还在台上时,杨慧娴的电话便响了很多次。科里其他医生和院领导打来的,她都让负责巡回的护士帮她开了公放。如果是女儿打来的,她便索性让护士先挂了电话。女儿找她,很少有什么要紧事。
她在手术室的更衣间里给女儿回了电话,电话一接通,便传来了妮娅不满的抱怨,“你说了带我去洗头的!现在都那么晚了!妈妈说话不算数!一做手术就不理我!”
这是个二十三岁年轻女孩的声音,可语气中的娇憨和不谙世事却完全像个幼童。女儿的身体在好几年前便完全发育到成年女性的模样了。可多年来,女儿的心智还是停留在只有几岁的儿童阶段。
早些年,杨慧娴看到进入青春期的女儿不断地长高,她还曾经抱着幻想,也许女儿的智力也可以跟着身体一起发育一下,哪怕不多。可她到底还是失望了,女儿过了十七岁后,身体便没有再发育了,而女儿的智商却早早就被封印在了水泥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