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莉娜老师读了之后,就立刻回复。
胥莉娜:@余佳颖,这是你写的诗?(惊讶的表情)
余佳颖:(害羞的表情)
胥莉娜:你真是一位大诗人!(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余佳颖:(害羞的表情)我这是注意押韵的句子。我不是文科生,不想紧扣平仄,只是觉得押韵了,读起来顺口。(笑脸、笑脸、笑脸)
胥莉娜:(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余佳颖:你才是大诗人。听你说话,也很有诗意。
胥莉娜:(笑脸、笑脸)我说的也有诗意?(笑脸、笑脸、笑脸)
静心下来,胥莉娜老师再看余佳颖老师发来的资料,喃喃自语:“是呀,天下万物都一般的。不然怎么会万物绵延千年,蓬勃兴旺呢!”
嗨,人的生活中,孩子确实是始终绕不开的话题。
胥莉娜想得很多,想到了爸爸妈妈、公公婆婆,想到了周赟,也想到了自己。期待的目光,痛苦的眼泪,欣慰的笑容,无奈的表情……他们越是表现出浓浓的爱意,我越是有山大的压力。因为我,那些爱我的人的期盼无法实现,自己是不是太……
她又想到了阳媛媛的甜蜜,想到了薛东的急切,想到了嗲妹妹的凄苦,想到了花花公子的无情,也想到了楼广丽留在周赟面颊上的红印……
是非对错,她不想评判。她很耽心自己会遭遇到嗲妹妹那样的境地……
她又点开手机,在收藏里,找到了以前读过的一个帖子,移动到这个帖子的最后一段。又读了一遍:有哲人说,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是不让问题发生。
与其害怕类似的遭遇也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先主动采取措施吧。
晚饭后,胥莉娜十分平静地对周赟说:“周赟,经过再三的考虑,为了大家的幸福,我正式决定了,我们俩离婚吧。”
“你怎么又说这种混账话,多无聊呀!”周赟有些发火了。
“不,这是我的真实的想法。我们俩离婚吧!”胥莉娜认真地说:“从今天晚上起,你睡在房间里,我睡在沙发上。”
“你说什么?”听见胥莉娜的话,周赟急忙反问。
胥莉娜还是十分平静地说:“周赟,我们俩离婚吧。”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我再说一遍,周赟,我们俩离婚吧。”胥莉娜的脸上平静如止水,又说了一遍,随后,就起身要离开餐桌。
周赟一把拉住了妻子的手,几乎是吼叫着责问:“为什么又要提出离婚?你说呀!”
“我们的性格不合,我们的感情不合。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说这话的时候,胥莉娜的脸上仍然没有丝毫的表情,看了一看自己的手,又说:“放开我,放开我的手。”她努力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这时,周赟却趁势抱住了妻子,说:“这算什么糊弄世人的说辞啊!鬼才相信呐!”
胥莉娜任由周赟抱着,没有反抗,也没有再说话。
“是不是为孩子的事情?”周赟紧紧地抱住了妻子,问。见没有回答,就自管自地说:“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没有孩子,不也就这样的过来了吗?”
胥莉娜闭上了眼睛。
“结婚的时候,是我不想做家务,怕麻烦,不要孩子的。是我要享受二人世界,你不要想得太多了。我爸爸妈妈也都知道。十几年来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你何必……”周赟没完没了地说着:“噢,不,是我现在又想要孩子的,这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吗?现在,我撤回我的话,好吗?我们不要孩子了,不要孩子了。那总可以了吧!你说呀!”
“我想睡觉去了。”被紧紧抱住的胥莉娜说,但是没有挣扎。
“你说呀——”周赟的脸上流下了泪水,并且很快就滴到胥莉娜的脸上了。
那晚,胥莉娜说要睡在沙发上,周赟也把枕头、被子搬来了,说:“那,我睡在沙发边上吧。”
“你这是在做什么啦?你去睡到床上去呀!”胥莉娜高声地说。
“你不睡,我也不睡了。”周赟犟上了。
“你傻啊!”胥莉娜也不再理他了,自管自睡在沙发上,脸朝里面,也不看他。
周赟不说话,铺下了被子,放上枕头,自管自睡在沙发旁边,脸朝外面,也不看她。
好一会儿,胥莉娜起来了,抱起枕头,说:“有床,你不睡,我去睡。这都冬天了,让你这一条薄被子,冻死你。”
胥莉娜去床上才躺下,周赟也抱着枕头进来了。
“你不是要睡在地上嘛,进来干什么呀?”
“我傻啊?”周赟说:“我怕冻得生毛病,没有人陪我去医院呢。”
两个人在床上,各占半边。虽然也知道胥莉娜并没有睡着,可周赟还是怕惊扰到她。
周赟半靠在枕头上,张开着眼睛,看着对面的墙,窗外的灯光正好照亮墙上挂着的他们两人的结婚照片。妻子胥莉娜拖着长长的洁白的婚纱,自己西装笔挺,手里拿着洁白的手套,站在妻子的身旁。他凝视着,越看越觉得照片典雅端庄。从小以来,他就是不善于交流表达,一直很少有朋友。自从遇见胥莉娜,他也总算尝到了人生的乐趣。
他转动着眼球,目光所及,虽然仅仅只是房间这方大小。在这个家里,他和胥莉娜两个人相亲相爱,又有各自的个人空间。胥莉娜喜欢跳舞,又自有她的狗儿子承欢,自己则是和电脑有谈不完的情话。每年胥莉娜放假,他们总要国内、国外的去放飞。生活确实如鲜花绽放,让自己觉得天下处处都是美好。
想想也是真奇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以情感为纽带组成了的这个家,这个最小的社会单元,应该是自己最正确的选择。他一直都觉得十分欣慰。
对于家功能的认识,以前,周赟只停留在家是安乐窝,是避风港的程度上,在家里,可以精神上得到安慰,经济上得到合作。可是,近些年里,他却注意到了以前被忽视了的,家的养育后代的重要功能。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觉得养育后代的功能,被忽视了是非常不应该的。
在出版社工作了那么多年头了,过眼的稿件里的悲欢离合啊、网文中明星大咖的花边趣闻啊,总有数以万计吧。不过,就像中学校里老师布置的数学题,做是归做,却很少掀起过倒海翻江的巨澜。同事之间,与作者之间,耳闻目睹过的人间悲喜剧,也总有数以千计吧。不过,就如同读巴尔扎克《人间喜剧》那样的世界名著一样地,时过境迁,很少评书掉泪,也很少有对儿女亲情的醍醐灌顶般的顿悟。
直到有一段时间里,一些网上文章里,说一位慈善家倾其所有和劳动所得,帮助无数贫困孩子上学,改变命运,可是在其老病缠身的时候,非但没有得到些许的回报,却遭污言抹黑,秽语加害;另一位慈善家在垂暮之年,一生善举无数,却在风雪之中,孤独地被保姆塞进轮椅,去房产公司,进行房产过户,被骗去了数千万的财产。
人性之恶,让周赟的心里顿时无名火起。他开始思考亲缘的问题。结婚,是为了陪伴着度过后半生。生子,是为了在最后的年月里有依靠。
在人生的长桥上,父母是自己前半生的护栏,子女就是自己后半生的护栏。有自己年老时的监护人,至少不会在风雪之中,被拉去房管处过户吧!
无意间,周赟看见胥莉娜把手臂伸出了被子外面。虽然上海的冬天很少下雪,把只穿着棉毛衫的手臂放在被子的外面,也是很不合适的。于是,周赟就尝试着,想把胥莉娜的手臂再放回到被子里去。不料刚一触碰到手臂,就感觉到一阵热烫。他又摸摸她的额头,也是一阵热烫。
“莉娜,你感冒了?”周赟连忙起身,穿上一件滑雪背心,去拿体温计。
胥莉娜确实觉得人很不舒服,也就听凭周赟一番操弄。
“37.6℃。”周赟拉着胥莉娜的手臂,叫了起来:“快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胥莉娜的眼睛也没有睁开,没有说话。
“起来吧,我们去医院,去吊两瓶盐水。”
“什么啦,有点热度,没什么的。”胥莉娜有气无力,闭着眼睛,不肯动弹。
周赟想到了,都说感冒了,没有必要就去吊盐水的。胥莉娜只是有些发热,并没有咳嗽什么别的症状。于是,就服侍着让喝了些温开水,又用温热的毛巾,给她擦了脸和手臂。掖好被子,让她休息,待明天早上再说吧。
周赟躺下了。胥莉娜的眼角里却留下了泪珠。若是哪一位科学家,能收集起她的泪珠,去做精准的分析,一定能从中分析出不少欣慰的成分,和很浓的歉疚的成分来。
第二天早上,周赟起床了,在穿衣服的时候,猛然间,看见放在柜子上的《病历卡》,是胥莉娜的。
周赟就打开《病历卡》,这几天,她去了医院:“哦,妻子胥莉娜,一直在为自己的体质指标不能达标而烦恼。”他看看还睡着的妻子,心里说:“莉娜,你真傻啊。为不能生育,而出此下策,何苦呢?”
周赟洗漱完毕,就安排叫早餐外卖。
胥莉娜起来后,自己测了体温,已经是37.1℃。洗漱之后,站到书房门口,问:“周赟,户口本在哪儿啊?今天,你也去向单位请一个假,一起去办一下离婚手续。”
周赟听了,从书房走了出来,慢慢地说:“莉娜,这事要这么急吗?我们就不能好好地再谈一谈吗。”
“不用谈了。周赟,前次我就向你提出了,至今,你也应该想得很清楚了。”胥莉娜也慢声慢语地说:“我是一天也不想再等了。”
“莉娜,我知道,你的体质指标不能达标,有点儿焦躁。”周赟看看她,又说:“其实,那是大可不必的。你想,当初我们结婚,就没有打算着要孩子。现在没有,那不是正如当初所愿吗?”
“那是我太幼稚了。”
“我正式告诉你,这婚我不想离。”周赟郑重地宣布,然后又态度柔和地问:“你早餐想吃些什么啊?”
“既然,你不想好了好散地离婚,那么我就自己去法院,提出我要离婚。”
“你怎么会这样执拗呢?”周赟几乎是在央求:“好了,好了,我们是不是再冷静地考虑一下,好吗?”
“还要考虑吗?”胥莉娜决绝地说:“今天,你去向单位请个假。明天就一起去办离婚!”
“哎,莉娜,天气很凉,你还是要注意不能真的得感冒了。”送胥莉娜到红苹果中学校门口的时候,周赟这样关照说。
下班以后回到家里,胥莉娜老师就看见餐桌上,堆得满满的,尽是鼓鼓囊嚢马夹袋,仔细一看,竟然都是中药包。
周赟在书房里,噼噼啪啪地敲着那个键盘。好像感觉到胥莉娜在看餐桌上的那堆东西,他高声说:“十二月底了,你就要开始第五个疗程了,我就去医院给你开药了。”他停了一下,听听外面没有反应,就又说:“我对医生说,马上要过元旦,接着又是春节,总不能在大过年的跑医院配药吧。我们工作又忙,实在很难抽空来医院。我请求医生多配几个疗程的药,于是医生又重新调整了中药配伍,开了六个疗程的药。”
外面胥莉娜听了。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么多药,要吃三个月呐。她翻动时,看见药包下面有一张纸,上面竟然是一首诗。
《不效李白邀月辉》:
十五年来案齐眉,风雨同出又同归。梧桐正茂轻轻舞,鸳鸯相伴双双飞。
曾有怜悯唐婉弱,莫复伤怀陆游悲?余生依偎共夕照,不效李白邀月辉。
胥莉娜的读了一遍,心里想,周赟,平时话不多,不料他没有辜负了学中文的,这首诗还可以读读的。
周赟走出了书房,走到胥莉娜的身边,说:“我们在一起很幸福,如果有孩子,自然很好。如果没有孩子,可能是有些遗憾,那也让我们一起来承受呀,何必要出此下策呢?”
胥莉娜没有说话。
周赟拿起自己的诗稿,搂住妻子,说:“‘余生依偎共夕照,不效李白邀月辉。’我希望,我们的晚年能依偎着,一起看落霞孤鹜,而不是像李白那样,举杯邀明月,以解孤寂。”
胥莉娜任由被搂抱着,仍然没有说话。
周赟说:“结婚时有一句话是:‘在成为妈妈的时候,一个女人的一生才算是完整的。’你是学音乐的,美学大师朱光潜先生说:“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完满呢。我们争取过了,有点遗憾,可能这就是人生啊!”又难过地说:“我怎么能忍心看你一个人痛苦呢!”
“不要说了。周赟,我问你,我们什么时候,去法院?”胥莉娜努力地压制着心里的痛苦。
“我听说,即使提出离婚,法院也会给一两个月的冷静期的。你总不能这么急,说朝东就朝东,说朝西就朝西,人家是法院,会由着你,想怎么就怎么的吗?”不知怎的,周赟突然来了机灵。
“已经给你冷静了一个月了呀!”
“莉娜,现在已经是年底了,马上要过元旦,接着又是春节。你看,至少这个年要过了吧。”他是拖延战术,拖延之中再寻转机:“莉娜,请你答应我,这件事情,在还没有达成一致以前,不要对任何人说!我求你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