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我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吃完饭,便撑着一把遮阳伞到新房子那里去呆着,看新房盖的进度。
有时候母亲和我一起,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我自己一个人。
时间长了,便觉得无聊,开始在村里溜达。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红霞。
那是一个阳光正好的上午,我吃完早饭,照例去新房那边转了一圈,又溜溜达达的到了红梅姨的小卖店外,红霞就站在小卖店外的大槐树底下。
红霞那时十七八岁的样子,及肩的中长发,烫着当时流行的小卷,发间箍一个黄色带蝴蝶结的发箍,身上穿着大红色带白色小碎花的吊带长裙,斜跨着一个白色的小皮包,脚上踩一双白色运动鞋,无聊的在原地站着,看起来洋气又活泼。
红梅姨就坐在小卖店外面的凳子上,旁边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看见我来了,红梅姨招呼我过去坐下。
“红梅姨,你们这是在外面做啥,树底下那个姑娘是谁,咋没见过哩?”
红梅姨笑了一下,侧过身在我耳边小声的说着:“这是给建军介绍的对象,我给建军打电话啦,他等会儿就过来,两个人相互看看。”
我笑着点点头,低声问道:“哪个村的,看着不大呢!”
红梅姨看了红霞一眼,又笑着跟我说道:“外地的,过年就十九了。”
我的脑子里马上想到了拐卖,我们村有被拐卖来的妇女,但那都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2000年之后基本上都是本地人或者隔壁县城,远也不出SX省。
我看了看红梅姨,又抬头看了看那对中年男女。
红梅姨笑着对我说:“这是她表哥表嫂,她表哥在咱们矿上上班哩!”
那对男女朝我礼貌的笑着,我也礼貌的笑着回应。
过了一会儿,建军跛着脚过来了,手里拿着一把伞和一根冰棍,他先是把伞撑开,给红霞遮住阳光,然后又笑着把那根冰棍撕开,连着袋子一起递给红霞。
我看到红霞先是皱了一下眉,很快又愣了一下,最后羞涩的接过了那根冰棍。
我听到那对中年男女在小声嘀咕:“这个男娃儿得行!”
红梅姨坐在凳子上看着建军和红霞的方向,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又跟我说道:“莎莎你看看,两个人挺般配哇!”
我心猿意马的点着头,心里却在想,那个女孩是不是被拐卖来的,红梅姨知不知道这件事,我能不能报警。
后来,建军和红霞走了过来。
建军朝红梅姨点点头,红霞也朝那对男女点点头。
红梅姨乐得满脸红晕,朝我说道:“莎莎,叫你妈中午别做饭了,都来我家吃哇,马上我们家有大喜事哩!”
我知道,她说的大喜事,就是建军的婚事。
那天过后不久,建军就和红霞结婚了,红梅姨请了半个村的阿姨过来帮忙置办婚礼,现场热闹得跟县里过会赶集一样。
红梅姨擦着眼泪说着:“唉呀,我年轻的时候家里头穷,连个婚礼也没办成,想想就心酸,现在建军跟红霞结婚,我说啥也得给大办一场哩!”
那时,我第一次知道,她叫刘红霞,老家在四川都江堰市下的一个小村庄里。
红霞来了之后,我们便成了最好的逛街搭子,她常常陪着我从新房处逛到小卖店,又从小卖店,逛到村头。
我曾好奇的问她:“红霞,你是不是让拐卖过来的?”
红霞一脸惊讶的看着我,操着一口四川话问道:“莎莎姐,你咋个会这样想诶?哪个拐卖我嘛!”
“那天那两个人,说是你表哥表嫂的,是不是人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