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五十,首都航空JD621航班平稳飞行进入俄罗斯领空。九小时后,它将到达葡萄牙里斯本机场。
机舱里一片漆黑,隐隐有鼾声。
右侧机翼靠窗处,坐着一个亚裔男子,他大约四十出头,长睫毛下眼神深邃,加上高挺的鼻梁,突出了整个脸部轮廓。光洁额头上浓密长发有些卷曲,在脑后随意扎了个马尾。他脖子上还挂了一块方形护身牌,如果凑近观察,会发现它与传统玉质佛牌不同,有着类似青花瓷的材质,牌面正中落款——永乐御制。
这个男子名叫车永文,是一名纪录片导演。此时,他并没有如大多数旅客那样沉睡梦乡,而是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发呆。
疫情前,车永文的拍摄任务不断,前期采访加上实地拍摄,一年里他会有三百多天住在酒店。
“回家,才是出差”,他常常自豪地和客户这么讲到。
即使疫情中,车永文三年里也跑了88个城市。
但诡异的是,疫情后,车永文拍完手上的“存货”后,他发现自己没了业务。
最开始,车永文感受到了极致的放松,但三个月后,内心的焦虑开始显现。尤其到了每月十一日,面对每月七千的房贷时,这份焦虑更是无限放大。
联系制片人、求告栏目组、寻助纪录片版权公司……能找的人都找了,能想的招也都用了。但所有回复的信息都是爱莫能助——经济下行,谁还会拍商业纪录片?
车永文只能天天躺在床上刷手机,等待着那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机会。
直到四月一号下午,那个神秘的电话打来。
对方告诉车永文,自己是一家影视公司的制片人,和车永文合作的一档纪录栏目的老总相识。他就是从栏目这边要来车永文联系电话的。
这人的普通话很标准,听不出一点口音。他说自己刚好在车永文的老家——成都双流区出差,如果车永文有时间的话,希望能出来一起喝喝茶。
类似的业务邀约,车永文不知经历了多少,放在过去虽然也重视,却不会太有得失。可如今不同往日,每一个机会都不可错过。
邀约地点是在不远处的彭镇观音阁老茶馆。大约二十年前,由于一群摄影爱好者的追捧,这里最终成为了一处“成都网红打卡点”。
下午四时,阳光正好从房顶衍架的空隙里透出,随机洒落在斑驳陆离的墙面上。光影交错中,隐约可见漫漶不清的暗红色语录。
蜂窝煤炉子架着铜壶,里面开水翻花大滚,壶嘴处热气袅袅,不停向着黢黑的屋顶升腾,给茶客们带来阵阵氤氲之感。
“这个老茶馆韵味很深呐,有川西的过去,也能看到成都的现在。延伸到未来去联想,它好像也不过时。”
坐在车永文对面的,是一位儒雅的花甲男子,他右手轻轻拿起白瓷茶碗的茶盖,拨开漂浮的两朵茉莉花,呷了一口茶,淡淡说到。
“这不正像我们的纪录片吗?它拍摄于现在,同时也能展现过去,而它的真正价值,是在未来”车永文笑着也端起盖碗,轻轻巧巧将谈话引入了正题。
“车导见识深刻,怪不得李总监对你大加推崇”儒雅男子笑着递过一张精致名片,自我介绍说:“我是光影纪录的制片人,马少雄。”
光影纪录!车永文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是纪录片行业内赫赫有名的公司。当电视台和独立制片人们还在苦苦为片子投资而焦头烂额时,这家公司已经最先提出并实践了纪录片的商业化道路。
而类似于电影一样的情景再现,则让他们的创作团队不仅实现了艺术上的突破,更为公司带来了数个选题上亿的宏大投资。
“光影纪录,是咱们行业的骄傲啊!”车永文压住心中的惊讶,笑道:“非常荣幸,希望能有机会和贵司合作。”抬眼看马少雄时,越发觉得此人亲切可爱。
马少雄笑道:“我们这次的选题比较特别,需要到葡萄牙去。”见车永文听得认真,马少雄话锋一转,问到:“关于葡萄牙,车导曾经了解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