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海中砥著书了,下个月就能付梓?”听到下人的禀报,徐璠有点懵逼,“他一介少年著什么书,他看过多少本书啊?”
下人悄悄觑了他一眼,道:“海中砥写的是实学,就是他自己鼓捣出来的那门学问。”
徐璠摸了摸短须,道:“原来是实学啊,我就说海中砥小儿有什么本事写文集之类,不过实学……哼!”
他对实学不甚感冒,因他和父亲徐阶学的都是心学,徐阶本人还是江右学派的大佬人物,自然会抵触和心学不相关的学问。
下人从袖中里掏出一张纸来,说道:“这是六合斋书坊门口报帖上写的文字,小的将其抄录了下来。”
徐璠嗯了一声,从他手里接过,低头一扫,脸上浮现出冷笑:“好一个四不必,好一个海中砥啊!敢放出如此豪言,真不知是这小儿无知无惧,还是发了失心疯!”
徐璠拿着这张纸走向书房,找到皱眉凝思的徐阶道:“父亲,你可看看乐子?”
徐阶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在思索朝事,你扰什么?”
徐璠并不十分畏惧徐阶,凑过来笑道:“儿子这不是见您心情不佳,所以才让您看个有趣的嘛。”
徐阶哼了一声道:“高肃卿被我赶回了老家,可是陛下对我信任更低了……这首辅也不知还能做多久?
罢了,不想这些,你且说说是什么乐子?”
徐璠将呈文纸递给徐阶,道:“您看看。”
徐阶拿过看了一眼,立时奇道:“谁敢出此大言,竟说出不必疑、不必揣、不必试、不必改之话来?”
徐璠讥讽道:“正是海中砥,他说他的实学难易一字,哼,笑话,天下间的学问哪有没有破绽的,他以为他是孔圣人吗?”
“海中砥?实学?”徐阶思量了一下道:“为父仅与此子见过数面,却印象颇深啊,别看他好像只是区区少年,实则才智不低,他敢这么写,或许是有些底气的。”
他转过头看向微有不忿的徐璠,皱眉道:“你不喜海中砥,为何,是因为两次都没进海家的大门吗?”
徐璠讪笑一声。
徐阶嘱道:“你是机敏的人,不要在乎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平白给自己树敌,海瑞这人无欲无求、无惧无畏,不要得罪他和他的家人……”
“知晓了、知晓了。”徐璠怕老父亲又要一通教训,忙道。
徐阶摇摇头,他最是了解自家长子,数十年前,徐璠的母亲病逝,徐阶自己又因得罪首辅张璁被贬福建延平,以致徐璠自幼孤苦,于困苦中长大。
然正是因此,徐璠在面对困难的时候,意志坚定、机智敏锐,常能想出绝妙的主意,自己能够扳倒严嵩很大程度上是徐璠出谋划策才能功成。
可是一到顺风顺水之时,徐璠的缺点就暴露出来了,那就是贪婪、目中无人,尤其是在自己担任首辅之后更加明显了,听闻他私下里遣人在老家占了不少土地……
‘成于斯,或将败于斯……’
徐阶暗暗叹了口气,好在,自己身为首辅,日后纵是告老还乡,总还是能护得住几个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