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两件事,百官都再不敢言嘉靖玄修之事,最多是旁敲侧击、间接劝告。
而海瑞所写的奏疏内容,完全可以说是奔着嘉靖的雷点去的,他最后能够侥幸活下来只能说是凑齐了天时地利人和。
“我之所为,不过是以正君道,以明臣职罢了。”
说到这里,海瑞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望着窗外晦暗的风雨,缓缓道:“今时今日,大臣持禄而好谀,小臣畏罪而结舌,百姓流离失所,冻饿者难以尽数,我若不言,复等何人?”
感受着海瑞视死如归的气魄,海中砥不再多劝,毕竟海瑞终究是不会死的。
嘉靖逐渐病重,开始讲究身后名,所以不会再像以往那般随意杖杀大臣。
裕王早就因为“二龙不相见”之事与嘉靖心生嫌隙,不说盼着嘉靖早日升天,总归是有不满的,海瑞上疏正好替他骂了嘉靖,他自然会保着海瑞。
而其他的阁臣高官们更是痛恨嘉靖玄修之事,海瑞所说的就是他们想说的,故而他们也会尽力护住海瑞。
最后则是海瑞自己为人太正,从不结党,是个孤臣,不会被天子所猜忌。
这些就是海瑞能够安然存活的原因。
海瑞说道:“夜渐深了,去歇下吧,明日总是能见分晓的。”
“好。”
回到自己的屋子中,海中砥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想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最终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做一个名臣真的能救天下吗,父亲海瑞以直闻名世间,能力手段也是高绝,无论是治理吴淞江还是在江南试行一条鞭法都有大功。
而张居正一代名相,清正吏治、推行改革都很有成效,少说为明朝续命十几载,可是到头来却身死族灭,为天下笑。
这样一看,名臣有何用,大明二百年间,上上下下早就腐朽了,尤其是未来的万历帝,懒逸尤甚,竟数十年不理朝政,纵是有名臣又如何用之?
如今之天下,唯有成为皇帝才有机会彻底改变一切,可是我投胎水准一般,没能出生在皇室,那……我该怎么做皇帝呢?”
带着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海中砥昏昏地睡下。
翌日清晨。
细雨轻飞,鸡鸣声燎亮,海中砥起床洗漱过后,陪海瑞用着早食,饭桌上两人皆沉默不言。
早饭过后,海瑞换上了一身官服,撑开油纸伞走出院落。
院外,海中砥道:“父亲,保重。”
海瑞回头深深望了他一眼,没有言语,他脚步坚定,沿着街巷逐渐走远,愁绪般的雨水滴落在他的油纸伞上,纷纷溅射开来,全然没有沾污他青色的官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