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辞退补偿会发给你”
“但是……知道了……”
男仆站在别墅门口,拿着自己的行李,用担心的目光看一眼徐竹后转身……也不能怪他犹豫,先不谈徐竹正在为双亲的死亡而“悲痛欲绝”,服侍了这么久,哪怕是个蛮横无理的少爷,他也会对其有感情的呀
“砰!”
“还真以为自己能走啊?噗呵……那可不行,万一你出去后做什么,给我增添麻烦的话……不就得不偿失了嘛~”
徐竹将钢制棒球棍擦拭好,重新收回玄关的柜子里,将尸体好生处理,再像处理那两个牲畜的后事一样,处理好这个人的后事
也直至此刻,观众们才发现徐竹的变化……左眼的位置,从上而下地划出一道缝隙,没有流血,也没有结痂——就好像被时间暂停住了,里面的血肉,里面的骨骼,全部都展露出来,不做丝毫保留
上方被头发挡住,看不到尽头;下方也看不见尽头,在领口的边缘没有丝毫消退之势……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条裂隙是否完全切割上下
不过徐竹看起来并不在意,他坐在沙发上,无聊地打开电视,却又拿起手机刷了起来……听着电视传出的综艺声,他看着手机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直至彻底茫然
“零零,给我倒杯茶,谢了”
“唔嗯?好的,主人~”
零零坐在徐竹身边,站起身走向餐桌,水壶和茶杯都在那里……1米75的身高,逐渐丰腴的身材,凹凸有致的线条,在黑色衣物下也止不住的女性气息,在黑色长发衬托下的诱惑性
无疑,零零的确成长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从前萝莉身材的她,而是发育良好的少女……明明穿搭那么中性,却始终忘不掉她的身影
徐竹拿着茶壶端着茶杯,将其放在茶几上,重新坐下……他改变了些,喝茶直接拿玻璃杯,再不像以前那般,端着茶碟细细品味,而是随意地如常人般喝水
他默默地刷着手机,无神地看着一条又一条视频划过……明明是在获取信息,明明视频中的内容能引人大笑,他却总是一副兴趣缺缺的神情,眼睛就好像失去高光般死去
时之将去,何物弄人……窗外投来的光线逐渐变色,微黄的温暖转变为血色的冷淡——手机掉落在地,光线的通路变化了,美少年被蒙上一层微红的晕染
“唔嗯……呼,零零……把我扶到床上,感觉好累,应该是这几天用脑过度了……谢谢”
“啊嘞?唔~好吧好吧”
零零站起身,温柔地微笑着,轻轻地将徐竹抱住,缓缓地升起……将左臂绕过后脑勺,看着主人眯眯眼的侧颜,一步一步地向卧室走去
主人的身体好柔软,有种女生的感觉;常年喷香水、用着高价的洗身乳,让主人散发着微微的体香;明明有刻意锻炼过,但瘫软无力时还那么柔弱,真是个需要细细呵护的主人呢~
徐竹孤身走到床边,无力垂下的双臂,只影迷迷的身影……坐到柔软的床上,钻进冰冷的被褥,青年的体温不高,只能堪堪温暖身体
心中不知为何,浮起无尽叹息,如开水的水泡般极速生成而又破裂……大抵是太累了吧,这种想法开始充斥大脑,自我安慰的借口也有效果
零零站在卧室门口,无言地看着,那个在被窝中蜷缩成一团的徐竹……他两腿向上屈膝,抵着胸下;两臂紧紧环抱住自己,双手紧紧抓住两侧,以这种办法祈求丝丝温暖
零零闭眼,叹息一声,转身离去,将门
徐竹关好门,将其紧锁;无言地走到床边,无力垂下的双臂,只影迷迷的身影……坐到柔软的床上,钻进冰冷的被褥,青年的体温不高,只能堪堪温暖身体
入睡十分简单,天才对于思想的控制程度,是常人无法企及的……无数的安慰话语蕴藉着内心,无言的虚假爱意绵绵不绝,无声的无尽哭泣被埋藏
他睡着了……徐竹呼呼酣眠,不过问他自己
不妨想想看,人们会用什么察觉时间的流逝……一束蜡烛的融化滴落,一支沙漏里细沙的流动,一柱馨香升起的渺渺青烟,一盏清茶从热到凉的变化
不过现在也用不到这些……只需要太阳的东升西落,只需要钟表指针的不断律动,只需要电子产品的报数,亦或是母亲喊你吃饭的声音
过去两年,不过枉望风月……傍晚时分,天染黄红,徐竹走在回房子的路上,手中提着数个塑料袋——他习惯每次购物时,准备好近两星期的量,只为不出门
国外的那些外卖,大多都是油炸食品或者膨化食品,倒非徐竹不愿以此彻底隔绝世间,只因他的身体完全不支持如此消食……油脂饱和的上限极低,根本无法仅仅以此度日
而让外卖帮忙买菜……当徐竹在菜叶中翻出绿虫,从“鲜肉”中找到黑泥,从水果中吃出细线——他就再也不敢了,只好出来独自买菜
零零总是挺身而出,以强势的性格阻挡那些记者,阻挡那些慕名而来的游客……而后自己从人群中脱身,依然不紧不慢地回房子
早早甩掉那些无聊的东西,走进常用以躲避的公园,刚刚好因为别墅美化而极靠近徐竹的房子……里面绿化很好,小道旁的大树将夕阳遮蔽
在绿荫中、在与黑夜无差的黑暗中,仅凭着本能和记忆行走,也不失为一种有趣的享受……当然也可以坐下来,两边隔些距离就会设置长椅
也因是在别墅区旁,这里的治安好的不像话……完全没有尿骚味,没有支起的帐篷,没有那些针头,也就更没有流浪汉,更不必说那个躺在长椅上的少女……
……等等,躺在路边长椅上的少女?
徐竹默默地走过,没有向她瞥一眼;零零站住,站在少女身前,蹲下来端详她……金发碧眼,头发长度目测到背部的一半,穿着有些破烂
身材看上去细细柔柔的,但不柔弱,只是有些娇小;脸蛋不错,美少女的感觉……衣物完整,没有被凌辱的迹象;睡的很安详,像一位圣女
徐竹掀开她身上的破毯子,连脚都盖不满,光溜溜地搂在外面……的确是干净的,身体骨骼没有变化,眼角也没有上扬过的痕迹
“嗯……嗯?!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少女感受到动作,微微转醒过来,但当她刚睁开眼,就看到贴的极近的美少年的脸……察觉到自己的毯子被掀起,连忙抱住毯子缩起来
略有些恐惧地看着这个陌生男子,虽然长的很帅,穿着也很得体,袋子里的食材更证明他的贤淑……但是,但是被这样对待果然还是好害羞,没有脸面见人了
况且……况且,这里可是别墅区旁的公园,能混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被举报赶出去……那自己就真的要被那些流浪汉给……给……
如果这么说,还不如从了眼前的男子呢,他肯定是别墅区里的富豪吧……反正自己已经无处可去,家里人也断绝了关系,彻底孤身一人了
可是……可是……我不想这样啊,我也好想要甜甜的恋爱,要喜庆的婚礼,要自己的孩子和丈夫,要一直幸福的生活啊……好不甘心……
想着想着,少女不禁哭泣起来,眼泪伴随着委屈与不甘冲出堤坝,彻底漫下……徐竹站起来,将右手的食材放到椅子上,默默地看她哭泣
过去数分钟,少女才堪堪停歇,她泪眼婆娑地看着,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自卑地低下头,将其抵在膝盖上……而就在这时,她感受到头顶传来阵阵温暖
徐竹几乎不受控制地抚摸少女的头,像是感受到同类的气息,心中竟泛起丝丝涟漪……无家可归的少女,无处可去的青年,在此刻竟连接起来
少女开始感到害羞,她脸红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温柔男子……徐竹将右手置于她的身前,掌心向上打开着,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嗯,谢谢”
少女放下毯子,伸出左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徐竹的手,但又不敢太用力,怕徐竹甩开自己……如若那样,就彻底结束了
徐竹用力牵回,将少女拉起来,示意她拿起椅子上的袋子,随后便拉着她离去……走出黑暗的公园,少女再次看向他
“……徐、徐竹博士,你怎么会……”
“……闭嘴,叫我徐竹就好”
少女点头,不敢过多言语,只怕徐竹会抛弃自己……徐竹将她领回家,好生整理后为其收出一片容身之地;将其安顿好,为其测量三围,让公司里的定制服装师加班赶工
两人坐在餐桌两旁,相对而视……徐竹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吃着;少女则是脸红地看着优雅地美少年,羞红的脸色未曾消散,但也乖乖的吃饭
厨房灯散发着温柔的微黄,照在两人头顶,传到两人脸上,反射进两人的衣服里……金黄的头发散发着温暖的光晕,让少女看上去更加美丽
过了些许时分,两人用餐完毕;徐竹整理好碗筷,洗完后重新坐回来,和少女相对而视,将她的头看下去,将她的手看到一起去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我吗?我……没有打算,哪里都不会要我的……家不要我了,学校也不要我了,工作……”
“……那么,做我的女仆如何?薪水和待遇很好,想做什么都行,只有一点工作内容”
“……真的?”
徐竹点点头,脸上极为少见地出现微笑,算算时间,有近一年没有笑过了……少女欣喜起来,不断感谢着徐竹的赏赐
徐竹摇摇头,将她赶进房间,让她赶紧睡觉……零零坐在沙发上,无聊地对着手指,看着关闭的房门,看着主人脸上挂起的微笑,默默叹口气摇摇头
拿起手机,向定制服装师加班一件女仆装;不顾对方明显的恨意,直接挂断电话……整理好自己,坐到床上,久违地拿起平板,打开病娇视频重新看起来
自此以后,少女成为徐竹的女仆,照顾着他的衣食住行……起初,她也是忙忙乱乱的,要依靠徐竹的指示才能完成
但随着时间指针的拨动,少女开始逐渐熟悉工作,直到半年后终于可以依靠自己完成任务……零零微笑地看着她,鼓励她的努力;徐竹坐在沙发上,端起茶细细品味着
少女早已习惯自己主人沉默寡言的性格,只是再向其茶杯倒水,随后微笑着去做家务……女仆的日常就是这么简单,做做家务,服侍服侍主人,然后就可以净身睡觉了
睡前,黑暗的房间内,少女打开手机,注视着日历中的12月7日,脸红地微笑着……想象不久后的场景,心脏也不禁跳动得更快
恋爱的冲动撞击着内心,少女无价的微红抵得过一切美酒,人的浓烈情感比得上世间万物……对于她犹是如此,对于一位获救的少女而言犹是如此
光透过窗户,线路不断地变化,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地轮回着;季节更替,人们嘴中的抱怨也随之变化,令人烦躁的闷热变为令人发指的干冷
冰丝不断从天而降,落在地面化为白衣……即使天地都变为灰暗,它也不紧不慢地滴落着——直到黑夜降落,才堪堪隐下身形
准备好蜡烛,准备好晚餐,准备好措辞,准备好内心……还有,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好呢?唔……好纠结,感觉还有好多没有准备好……
少女少见地焦虑着,罕见地将手搓在一起,抿着唇思索着……在摆好烛光晚餐的餐桌前,等待主人的归来,期盼着爱情的滋润
“咔嚓……砰”
徐竹皱着眉头关门,家里除了厨房有一丝光亮外,全都是暗着的……这对于喜欢将所有灯全部打开,将电视也打开播放的他而言,是既不习惯也不喜欢,甚至有些反感
“……主人?欢迎回来!”
少女略有些害羞地走到徐竹面前,半跪着为主人更鞋,随后站起来将鞋放在一旁……徐竹默默注视着她,在黑暗中他看不清少女的脸,但少女的动作却隐藏不住
“……少有,今天发生了什么?”
“啊……没、没有,主人跟我来吧”
徐竹摇摇头冷哼一声,跟着她走到餐桌旁,看着烛光晚餐的布置,不疑有它地坐下等着……少女如往常般端来饭菜,亦如以前般美味可口
但不知为何,少女的动作比之以往有些僵硬,少女脸上的红晕从始至终都没有消去……即使低着头吃饭,少女的视线也依旧盯着徐竹
那道代表残破的裂隙是那么诱人,那张美如冠玉的脸庞是那么温柔,那双细嫩如玉的手是那么引人歧途……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所有的所有都是完美的
背后披撒着的墨色长发,两鬓自然垂落的淡淡黑色;常年阴翳无笑的冷意,时常愣神不动的思念,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同类气味……诱人犯罪,更引入与其相爱
“……主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嗯?没什么,可能是本能吧……”
看着少女将餐盘收起,从酒柜里拿出自己爱喝的红酒,为两人都斟满一杯……零零微抿下,便皱着眉推开了;徐竹摇摇头,继续喝着血般美酒
“主人,你对我真的很好……你给予我住处,给予我工作,给予我人格尊严……”
“你从来没有命令我去做难事,没有要求我献身,没有让我有‘离开这里’的想法……真的是感激不尽……”
“……但不对,我对你的感情不止有感激,你又帅又有钱,有着所有人望而不及的天赋和能力,拥有巨大的财富和自由……我好羡慕……”
少女脸红地走到徐竹身边,低着头纠结地诉说心意,双手紧紧互相搓着,表现出她的害羞和清纯……她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抽搐,声音因为羞怯而微微颤抖,脸颊浮起丝丝细汗
“……也好喜欢!主人,我也好喜欢!”
“我真的好喜欢,喜欢时常冷淡的你,喜欢时不时露出寂寞表情的你,喜欢帅帅的你,喜欢……喜欢你,因为是你……”
少女不再忍耐,将心中的爱意全部吐露出来,将那无尽的喜欢告知于喜欢的人……抬起头看着徐竹逐渐冷漠的双眸,双手按在胸口激动地诉说着
“……是吗?”
给予她的不是答案,不是对梅比乌斯那般自卑,不是对爱莉希雅那般温柔,不是对维尔薇那般微笑的妥协,不是对伊甸那般热情的回应
……只是冷漠而已,如同对他的家人那般
徐竹站在别墅的后院,将桶中的肉泥倾倒进身前的空洞,冷静地用铁铲将坑洞填平……他站在黑色的雪中,旁边地上的雪被身后的灯光照成白色
……却没有照量他脚下的雪,也没有照亮空中飘落到他身上的雪,更没有照亮他身边飘落的雪——仿佛一切接近他的事物,本就该是黑色的,不应该有其它颜色,那就不必说洁净的白色了
零零在徐竹身旁,抱住主人的臂膀,注视着他的侧脸……徐竹愣愣地看着眼前翻过的泥土,看着白雪落在上面,重新形成雪被……将死去的零零覆盖,将死去的自己覆盖
对爱情的追求——在此宣判死亡。
“咳!呵啊……咳呵……哈啊……”
徐竹猛的跪下,身体向下弯曲,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开始蜷缩起来……头抵着湿润的雪被,双手在头两边紧紧夹住,不敢置信的意识被无尽侵蚀,只留身体开始传来阵阵异样
眼睛不受控制地瞪大着,眼泪从其中决堤般越出;耳朵不由自主地接收着所有声音,强烈的耳鸣声充斥着脑海;嘴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内脏像是被注射大量的麻醉药;脑袋像是被放进搅拌机,身躯像是被众人围殴;
……不对!心脏开始不断抽搐,无规律的节拍将身躯变得更加僵硬……肺部像是被压缩成小球,每次呼吸都在祈求下一次呼吸……头脑开始变得浑浊,两颊像被撕扯般后退,视线也变得模糊,感觉身体开始变得冰冷,血压快要冲破血管
即将死去的感受开始冲击灵魂,无尽的求生欲开始作用于意识……前额叶开始修复认知,顶叶开始修复感觉和空间认知,枕叶开始修复视觉
脑干开始重新调节呼吸和心率,血压与体温开始回归正常水准,小脑开始重新调节运动与学习,身体重新获得丝丝力量
最后……颞叶将听觉重新归还于大脑,将记忆原封不动地送回身躯,将无数却又不存在的情感扔给徐竹,最后一切归于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徐竹无力的匍匐在地,整个人如同烂泥般瘫软这,大口喘息着,吸入冰冷的空气,吐出冷漠的肺气
……刚才的感受持续整整几分钟,在黑色将死之路上逃回的庆幸没有在徐竹脑中停留,反而是强烈的羞耻和愤怒占领他的大脑
直到他的身体也被盖上一层雪被,他才用四肢将身体支撑起来,如同残疾人般缓慢地站起来,摇摇晃晃颤颤巍巍,像喝醉的醉鬼般回房
天空依旧黑暗,将洁白的天使送下人间,祝福着所有即将跨年的人……但每当它降落在徐竹身边,都转变为黑色……
……好像天空上的众神厌恶他,不仅不会祝福他,反而用黑色的雪去戏弄他,做着令人作呕的恶作剧,但站在精神病院门口的徐竹不在乎
“哦!你好,徐竹博士!你怎么来了?嗯?这是……唉,你们太聪明的人都这样,你自己有……”
徐竹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身上披着羊毛大衣,他穿的不薄,甚至算的上暖和……但他就是觉得冷,双手紧紧抓着大衣的两边,像是要把自己裹进去
但他眼神却格外冷静,在心理医生眼里,那可以用冷漠形容,仿佛来这里看病的不是他而是别人,甚至是一个他希望其去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