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很长的长夜,繁星密布,晚风醉人,和往常的每一天都没有什么差别。
但也是在这一个长夜,叶蓁蓁站在行宫的城墙之上,送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少年…
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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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城,畅春园内。
得知行宫消息的盛京城已然是一片兵荒马乱,这寻欢逗乐的消遣之地,自然也就无人光顾了。
惊雪于台上着一身大红戏服,虽无人奏乐,戏腔也依旧婉转动人。
他从前几乎是没怎么扮过虞姬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突然也开始唱了。
“宁安长公主驾到!”
或许是一族公主的傲气,独自出门的时候,宁安公主从未自称过自己为王妃。
这声音回荡了好好几次,几乎穿透了整个畅春园,可惊雪依旧像是没听到般,独自沉浸在戏中。
如今宁帝在泰山行宫遇刺的消息,早已震动朝野,京中兵力集结,由太后施令,发兵泰山。
这消息到底是怎么到的淑宁长公主耳中,又是如何察觉到沈荡有反意的,这其中文章,实在是深得很。
所以宁安公主今日来,与兴师问罪并无二致。
但她却没有急,反而就像是单纯来听个戏的看客般,她于台前坐下,面上镇定自若,毫无破绽。
直到惊雪一曲落幕,她才缓缓起身,重重鼓掌三下。“好啊,果然是一出好戏啊。”
知道来者不善,惊雪也并未行礼问安,他目光幽远错落,未有一语。
“当初母国培养了那么多的细作卧底,可如今看来,真的是只有你最有用。”
“惊雪,假戏真做的感觉如何啊?”
她会前来问罪,而非将他就地斩杀,就说明宁安公主手中也并无切实的证据。
惊雪眼眸微垂,脊背却笔直。“公主,惊雪不懂你在说什么。”
宁安公主冷笑一声,讥讽之意溢于言表。“听不懂也不要紧,但你需得知道,他日宁帝若是归来,你我,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宁安公主翘起纤纤玉指,捏起一杯茶浅抿一口。
“但是,他不会有证据,本公主乃一国公主,两国和平实属不易,本公主最差的下场,也不过是被幽禁罢了,可你不同。”
宁安公主声音愈发冰冷。
“你只是一个下贱的戏子,若是暴露,必死无疑,所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知道怎么闭上你的那张嘴。”
“当然了,若是闭不上的话,本公主也不介意帮帮你。”
她缓步上台,染着粉红蔻丹的手忽的重重掐住惊雪的下巴,眸中狠戾一览无余。
“都说戏子无情,可在本公主看来却是未必,你分明痴情的很啊。”
“你最好祈祷大业有成,本公主也期盼,你没有从中作梗,背叛母国,否则,不用我动手,自然也有人把你千刀万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落下,宁安公主松开手,还十分嫌恶的接过侍女递来的手帕,在擦拭几下后,重重扔在地上。
“摆驾。”
羞辱,践踏,威胁,亦或是生死,这些在一个细作的眼中,分明都只是一些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事。
可偏偏,他卑贱的皮囊之下,生了几寸难以掰断的傲骨。
艰苦十几年,他暗中顶着细作的身份,从未被任何人发现过。
但就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手,竟是背叛了自己的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