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府，府衙。

公厅后方，陈文昭与陈希仲站在门外，低声言语。

”他们是汴梁来人，奉公相密令？“

”昨日酉时许，两人自北门乘马入城，其一本地口音，似是护卫元从，万事皆由受伤那位做主。下官与之交谈几句，听口音非本地人，亦非汴梁雅音，甚是奇特……“

陈希仲想了想，这才说道：”其音字正腔圆，悦耳易懂，下官见识浅薄，以前从未听过，难以确认其出身来历。“

这年头幽州份属辽境，脱胎于幽州口音的普通话，本就无有几人听过。更何况祝安所用口音又经千年衍化，陈希仲能够适应，能够辨明，已是不易。

苦思冥想了许久，陈希仲捻须说着：”或许唯有公相煊赫，方能招徕如此异人？“

朝向汴梁方位，陈文昭拱了拱手，问道：”他说公相大人有何指示？“

陈希仲摇头道：”其人口风甚紧，说是未尝听闻老夫，只知明府大人，除此再无其它言语。不过……“顿了顿，他迟疑说道：“观其所作所为，下官有所猜测，却不知对错。”

”府判但讲无妨。“

”明府可还记得当年生辰纲一事？“

陈文昭当然记得，他能到得此间为官，正是因由此事。

三年前，陈文昭尚在汴梁，大名府拜贺公相的生辰纲在济州境内遭劫，事发后贼人遁入梁山泊，济州知府缉捕盗匪不成，反倒损兵折将，因此黯然去职。陈文昭与现任的济州知府，正是事后被公相蔡京遣派此地，说起来他也身负剿贼重托。只是梁山泊占据地利，委实难以攻伐。而在汴梁那边，随着时间流逝，朝堂政务繁剧，公相大抵是忘了此事，俨然已不了了之。

此事始终记挂在陈文昭心中，如鲠在喉，指不定哪日公相大人想起，便是雷霆之怒。

陈希仲道：”我等妄测上意，以为公相忘了此事，不再追究。可先前在对面客栈，事发时那人疾呼，‘梁山泊匪首在此，速去报官！’“

”下官斗胆猜测，难不成除了我等，公相大人另有遣派，追缉不休？更何况年初在江州，梁山匪众又触怒了蔡九知府……新仇旧恨，相府两年后重提此事，倒也理所应当。“

”有理。“陈文昭颔首以对，复又问道，”那些与之殴斗的梁山泊匪首呢？“

”老夫惭愧，到场时匪徒已不见踪影，想来他们的确与梁山泊脱不开干系。还有，最先到场的是郓城县两名公人，那人还说，两公人勾结贼匪，不得轻放……“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说道：”时文斌。“

”梁山泊剧贼宋江，曾在时文斌治下为官……“

”时文斌正在府城，下榻事发客店。“

”他伤了一名剧贼，说是宋江……下官派人将时文斌拿来？“

”不急……他走不脱。“

事情仿佛变得清晰：蔡相派人在暗访贼寇，那贼寇与时文斌在对面酒店私会，恰好相遇，双方爆发冲突，各有损伤，时文斌放心不下，派人前去查验，反遭擒拿……

心中已有定计，陈文昭征询道：”要不……见过此人后再议？“

陈希仲点头应是：”此人伤势不轻，下官已命郎中救治，他伤到头部，视物模糊。哦，他还有旧伤在身，左臂骨裂，却不知是何时遭受。不过此人看似文弱，性却悍勇，带伤仍与剧贼搏命，着实令人惊叹。”

事实上，祝安的视力已经基本恢复，只是偶尔闭眼睁眼，眼前仍有一阵漆黑，左臂也被郎中重新固定，还有人好心搬来椅子，让他坐在堂下安歇。

祝彪比较惨，仍被捆缚，久不见人来，他便背倚圆柱，箕坐在地。

那张碎嘴仍然不停！

”七哥，我以前怎么没有察觉，你说你瘦胳膊细腿，怎就如此大胆？你怎么就不能悄悄告诉我，让我出手？只要是我偷袭，肯定能直接杀死宋江！“

祝安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