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生活这么久的城市下方竟然是这副场景,内心涌上一阵恶寒。
许小柚摇摇头,保持头脑清醒,强装镇定地收回视线。
她能感受到,这颗心脏目前处于沉睡状态。
哪怕是沉睡,无意间散发的气息还是压得她喘不过气。
或许换一个智力属性低点的普通人,在直面这颗心脏的一瞬间理智就会崩溃,变成疯子。
“这就是母亲,我们的母亲。”阿琳娜说。“多么强大、神秘、美丽的生命。”
许小柚不作声,点点头。
“我们都是母亲的孩子,是母亲庇佑着我们,我们才得以成长。”阿琳娜神色真挚道。“它用灵魂滋补我们,所以我们要用血肉反哺它。”
“走吧,索娅,我带你去见‘先知’。”
“先知?”
许小柚听到新名词。
“是我们的家长。”阿琳娜说。
许小柚点头,按耐住内心的疑惑,跟着身旁的肢解者向着巢穴更深处走去。
分布在巢穴的那些孔洞是肢解者们栖息的地方,在进入一条孔洞隧道后,周围肢解者的身影慢慢多了起来,不再像先前那样零散出现。
她观察四周,辨识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最后将目光看向一处。
暗红色的血池中鲜红液体沸腾翻涌,表面咕咚咕咚地冒着泡,散发着腾腾热气。
这座血池由无数亡灵冤魂凝聚,时不时听到瘆人的啼哭声与凄厉的惨叫,那些泡沫在血池表面碎裂,呈现出一张又一张恶鬼般狰狞的脸。
无数肢解者的身影浸泡在血池中,它们像是失去意识一样,肢体随意散搭着,偶尔有一两只醒来,迷茫地看了眼四周后,又重新陷入沉睡。
许小柚在这座血池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先前她在五号巷中遇到过的壮汉。
如今他的大半身躯都已转变成了肢解者,特性诡异的炼金装甲覆盖全身,但那挺极有标志性的加特林机枪还是让她一眼将其分辨出来。
想起转变她就想起最后的那位小道士。
皮肤与这种特性诡异的金属接触久了,她总有种异样感。
仿佛这套装甲本身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她能够感受到身上这套装甲与她贴合得越来越紧,逐渐变得合身。
如果长期穿戴这套装甲,恐怕自己也会和那些被转变的人一样,真正成为一名肢解者。
就当二人往深处走的时候,一道呦呵声响起。
“哟,阿琳娜,你这是带了谁回来,这个家伙,我怎么好像没见过。”
原本一名俯身浸泡在血池中的肢解者转过身子。
那名肢解者挥动着布满锈迹的钩子,没过多久便飘到了二人面前,起身倚靠在血池边缘,手撑着脸。
“安德烈,这和你没关系。”阿琳娜冷冷道。
“怎么就没关系了,我们可是家人,当然什么事情都要关注一下。”
“这个家伙,身上一股曲奇的味道,闻得我肚子都饿了。”安德烈指着许小柚:“说不定这个家伙就是穿了身我们的衣服,然后混进我们巢穴了呢?”
“安德烈,离姐姐远点!”
一直待在后面的尼奥突然冲上来,恶狠狠道。
说着,尼奥就伸出金属钩爪,想要去抓血池里的肢解者。
安德烈被气势汹汹的尼奥吓了一跳,身体朝着后方荡去。
“有种你别躲!”
“不和你这种低智动物计较。”安德烈悠悠道。“那个生面孔,过来。”
许小柚没有照做。
她在观察。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阿琳娜似乎在忌惮眼前的这个家伙。
难道对方的实力比阿琳娜还要强?
而且通过其语言组织能力判断,对方智力水平似乎不低......
“哼,心虚了?难道还真被我猜对了?”安德烈缓缓从血池中起身。
大片血水溅撒到池面,哗啦哗啦作响。
望着对方那将近五米高,和竹竿般直挺挺的身躯,许小柚愣在原地。
光是投下的阴影便将她的身躯完全笼罩。
“让我看看你面具下是什么东西!”
安德烈恶狠狠说着,那双竹节虫般细长的手朝着许小柚的脸部抓来。
见此,阿琳娜出声:“索娅她只是有点怕生。而且,如果她真的有问题,都已经进入巢穴了,母亲怎么可能不知道?”
“难道你是在质疑母亲吗!?”
她的声音故意放得很大,血池中不少沉睡的肢解者都被惊醒,纷纷醒来,注意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幕。
安德烈的手顿时滞在半空,未再前进半分。
许小柚感觉到对方面具下的脸都快涨成猪肝色了。
被扣上这么大的帽子,安德烈一时手僵在半空,前伸不是,缩回也不是。
明明只要再将手往前伸一点点,就能揭下对方的面具,看穿对方的真面目!
但阿琳娜说的也没错,母亲哪怕处于沉睡状态,也不至于感官迟钝到让一只人类进入到这么深的地方都没任何反应。
虽然不清楚这个浑身曲奇味的家伙从何而来,难道对方真的是它们流落在外的家人?
“安德烈,它在怀疑母亲?”
“天呐,安德烈是不是疯了?”
“就是因为和先知走得近,天天都在欺负家人。”
听着肢解者们零七碎八的讨论声,它的脸色如同乌云压顶,阴沉到了极点。
“好!”它咬牙切齿道:“算你狠,阿琳娜!”
安德烈从血池中走出,狠狠瞪了一眼阿琳娜:“跟我走吧,我知道先知现在在哪,也知道你们要找先知。”
“正好,让先知判断,这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
前方的身影走远后,阿琳娜才满脸得意地转头,看了许小柚一眼:
“怎么样索娅,姐姐厉不厉害?”
许小柚被对方幼稚天真的孩子气逗笑了,轻轻点头。
“厉害,姐姐。”
二人跟着安德烈一路走,很快就见到了那些肢解者口中的先知。
那是一个男人。
是的,对方是一名人类。
或许,男人此刻的模样也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类了。
他的整个脊背都与身后的血肉墙黏连在一起,身体微微一动,富有韧性的粗壮肌肉纤维也跟着一起动。
身上插满各种金属血肉组合而成的管子,男人的下半身的肢体早已退化,发达的大脑暴露在外,那双晦冥的眼眸刚一抬起,许小柚便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怎么了,安德烈。”先知问。
他的嘴唇明明没有张开,就连喉结都未翻动,沧桑的声音却回荡在房间上空,清晰地传达入在场每一人的耳中。
许小柚无法判断,对方究竟是如何发出声音的。
“阿琳娜带来了一个家伙,说是我们的家人。”安德烈瞥了眼许小柚。
先知那晦冥的目光也随之而来。
那道视线落在少女身上不久后便离去。
“母亲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吗?”先知问。
安德烈顿了顿,而后摇头。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