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9年4月9日，您向西西弗斯借了20万元，月利息为15%，今天是620年6月1日，就算您13个月吧，连本带利需偿还123万元。加上治疗费，共193万元。”

听到这个巨大的数字，那人没有动摇，只是盯着桌子上的第三份文件。

“我们可以向您提供总额200万的贷款，特别优惠，年息只有10%，您只需要在621年6月1日前偿还220万。”

豆大的汗珠从那人脸上滑落，他怔怔地抬头，死死瞪着正一脸微笑地向自己介绍业务的劝债人。

“但鉴于您之前的表现，我们无法对您的偿还能力做出信任的评估。很遗憾，您必须接受西西弗斯为您安排的工作，扣除日常用度，只需37年就可以还清债务。在这期间，我们会承担您母亲在预计可支付范围内的所有治疗工作。”

听完，那人撑着眼，看看沈丛明的笑脸，又看看桌上的劳动合同，左边的嘴角抽动着向上弯，许久才问出一句。

“这是要干什么？”

沈丛明只是笑着，递上一支笔。

“哦，哦，好……”那人颤抖着，手指夹着笔，移向合同的签名处。听说，接受这份工作的人都死了。

“不！”他猛地把笔扔掉，就像扔掉了一根即将爆炸的炸药，“我有办法，200万这点小钱，我一年内，不，一个月内就能赢回来！”

沈丛明不理会，起身离开，那人想冲过去把他拉住，却被三个浑身肌肉的大汉死死按着，动弹不得。

“这可由不得你，”沈丛明看着他，如看着一只被一刀两断，奄奄一息的害虫，“200万，可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攒不到的积蓄。你不会那么好运的。”

沈丛明提起公文包，向门外走去，正打开门的一刻，那人竟突然喊。

“我不借200万！”

“……”手僵在门把上，片刻后松开，被扭紧的金属门把发出清脆的“当”声。

“这没有区别，我的朋友，”他扭过头，微笑着，眼中多了几分异样的慈祥，“这份工作很辛苦，容易得病，大部分人活不过两年。生病卧床后，你会感到难以呼吸，孤独地躺在地上呻吟，不会有人来管你，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旁的和自己一样的人一个个变作尸体，你会从害怕死亡变得渴望死亡，最后被丢进焚化炉里烧掉，不留下一点痕迹。”

“你的一生毫无意义。”

“不，等等！等等！妈的！我要杀了你！”那人表情扭曲，眼中血丝满布，拼命挣扎着。

“够了。”终于认清了这个人渣，钱一鸣按住他的脑袋，砸到桌上，另外两人控制他的手在合同上签字。

“辛苦了。”

“不用。”

简单的寒暄后，沈丛明走上了回家的道路。

……

夜间的街道上，路灯为行人打着光。今天，沈丛明的心情无比舒适。隔多久了？十天？也许是九天，他都没能见到濒临绝望之人的表情。快感翻涌着，充斥着他的大脑，一旦体验过，就再也不能放下。

可路才走到一半，快感就已经消退了。沈丛明又感到百无聊赖起来，头沉沉的，身体的动作变得缓慢。

他住的地方并不是很好，位于废弃地区的一条小巷。灰暗的空气填充着四周，斑驳的砖墙上，贴着许多人，双眼无神的，肌黄骨瘦的，肢体抽搐的。死亡的气息蔓延，每天都会有人去迎接新生。这些人，年轻时肆意挥洒着，突然在某个瞬间老去，直到现在都偿还着寂寞与哀伤。

沈丛明每天都要经过这些个死气沉沉的小巷，每天都会见到因各种原因聚集在这里等死的人。

突然，一只手无力地扯住沈丛明的衣摆，回头看，是一个没有毛发，皮囊相叠的人。他饿极了，但还不想死，本能地抓住着偶然路过的“救命稻草”。

“去买点吃的吧。”沈丛明微笑着，将一把钱钱递给他。抓着钱，他愣住了。周围的眼睛汇聚过来，看的却不是这位好心的施舍人，而是那个幸运的，正朝远处商店爬行的同类。

心情无比舒畅，飘然起来了，沈丛明走到家门口，推开，映入眼帘的，是客厅，餐桌，沙发，以及四个正缓缓扭头看向这家主人的仿真人偶。

“哈……”

将公文包随地一丢，伸个懒腰，尽管已经十分疲惫，但他还不能休息。他还得想办法完成自己的那份大学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