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也太——”
薄薄的一页纸,落在罗传义手上就像一座山,让他惊得语无伦次。
原因无他,郑榕画出的饼已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极限。
在县城这小地方,哪怕手下差役玩命榨油水,再算上田产和商户的孝敬,他每年充其量能赚一千多两,减去各项开支和上下打点,也就攒二三百两。
而在郑榕计算下,这家年产丝绸一万五千匹的作坊,凭借廉价生丝,每年的利润最低不会少过五万两。
哪怕只能分到不足半成,也能抵得上一处大产业。
这是规模化手工业对农业的降维打击。
自古财帛动人心,君子尚不能免俗,何况是他?
心中感慨着藩台大人的神通广大,他期待又紧张问:“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藩台大人真的打算让我们也跟着入股?”
“还是那句话,合则两利,发财的事当然不能少了诸位。”郑榕微笑着说,“况且在蕲水地界,有诸位照应,生意也能红火。”
罗传义脸上多了些热切,可紧接着又有些犯难。
利润的确诱人,可前期成本也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是他这个油水最足的班头,一时也凑不出几千两现银。
但要买织机、生丝和雇职工,这笔钱又是万万不能少的。
郑榕仿佛看穿了他的纠结,笑道:“我知道诸位现银不多,这不难解决,你们可以用粮食抵差价嘛。湖广粮多,浙江粮少,粮食在那边是硬通货,两全其美。”
“粮食?”罗传义眼里闪过精光,“还是公子想得周到!我们家里都不缺粮食!”
他开始佩服这个年纪轻轻,却好似一切都了然于胸的公子哥了。
但郑榕显然不太瞧得上他这急不可耐的做派,暗中摸了摸袖里的另一份计划。
那是原定拿给陆成看的。
现在顺序颠倒,倒也没什么影响。
心底不以为然的他面上仍是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体贴地说:“今天的话,罗兄回去可以代我转告大家,日子还长,可供合作的生意也数不胜数,随时欢迎诸位上门。”
稍作停顿,他又补充道,“只要人人都像罗兄这般明事理就好。”
罗传义受宠若惊,心底从未如此庆幸自己做了这个代表众人的说客。
他颤抖着拎起酒壶:“公子放心,也请藩台大人放心,有我罗某一天,蕲水县的生意就不会出任何差池。”说罢仰头狂饮,散落的酒水让胸前湿淋淋一片。
这种感觉并不舒服,但他毫无察觉,满心都是攀上郑家这棵大树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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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罗传义那场酒席已过了三天。
县里大小胥吏都得到了信,包括那两个平素与罗传义不对付的六房主事。
他们的动作很快,陆成一行下榻的客栈几乎客流如织,源源不断的粮食也从各乡和大小庄园运到港口,装进那些刚从浙江沿水路返回的粮船。
陆成此行的目标直接完成了三分之一。
与此同时,南门书院的修缮和郑家庄园里的作坊修建也不分先后地筹备起来,堆积成山的物料、临时雇佣的短工,还有县衙飞速通过的批文,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毫无疑问,胥吏们的动作也引起了那几位官员和吏员的注意。
从知县曾梅开始,县丞、主簿、典吏纷纷前往郑府登门拜访,一时间,平静的府邸也多了些热闹的喧哗。
但这些举措都和郑榕没什么关系了。
胥吏被他直接推给了陆成,县衙的老爷们则有母亲刘氏出面应对,一连三天,他只做了一件事——看新选的护卫操练。
郑安从庄子里总共带回十七人,护院占了八个,庄户九个,再加上张武,十几个正当年的汉子站在一起,着实气势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