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以古人眼光、还是以现代人眼光,这根银簪的制作工艺都十分精妙,簪子是竹枝的样式,簪头则雕刻成了细竹叶的模样,众多竹叶锦簇在一起,上面还涂了青色的涂料,不过不是萧融熟悉的珐琅,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染的色。
簪头之下还挂着一个很短的小灯笼坠,俏皮又引人注目。
银子不值钱,可这簪子上的工艺,这绝不是一般工匠能打造的,把竹叶镌刻的如此栩栩如生,有这种本事的人,基本都被世家请回去做家族工匠了。
女刺客就是个工具人而已,她们八成从小就被训练着怎么成为一个杀人利器,早就断情戒爱了,根本不可能还有这种闲情逸致去给自己定制一个精美的首饰,况且戏竹这名字都不一定是她的本名,而是她的主人特意为她取的,目的就是吸引那些附庸风雅的客人。
所以这簪子应该是她主人送给她的,而能这样认真的对待戏竹,也能看出来她的主人究竟有多重视她。
萧融的问题是,她主人是羊丞相吗?
世家确实什么都要垄断,什么好东西都要扒拉回自己家、自己养,可他们什么时候连刺客都养上了,这种腌臜下作的手段,世家应该很鄙夷才是啊。
是羊藏义特立独行,还是戏竹背后另有其人?
萧融默,其实他根本没有立得住脚的证据,他不过是发散性思维的怀疑一下,经历了昨晚,他现在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有阴谋,他依赖史书太多了,渐渐忘记了人比书复杂得多,不是所有事都被记载下来,而他也不能只把目光放在被记载的事情上面。
这本来应该是他的优势,结果却成了他的思维盲区。
萧融正在这里静静的反思自己,痛定思痛,但还不等他的反思结束,他就听到自己背后传来一个颇为阴阳怪气的声音。
“本王原以为你在金陵吃了许多苦,如今看来却是红袖添香、好个快活啊。”
萧融:“…………”
他神情凝固的看着前方,微微眨眼之后,他才扭过头去:“大王可是说这银簪的主人、戏竹?”
屈云灭笑了,就是笑得阴恻恻的:“这就直呼闺名了?是本王看走眼了,原来萧先生也是个性情中人,既如此为何不把这位姑娘带回来,偏要拿个簪子睹物思人。”
萧融看看他的表情,回答道:“没法带回来了。”
屈云灭坐到他对面,这回扯着伤口他也不觉得痛了,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嘲讽萧融上面:“哼,金陵女子又怎么看得上陈留的水土。”
萧融:“……”
默了默,他说道:“带不回来是因为她已经死了。”
屈云灭一愣,还不等他想好自己要说什么,他又听萧融话锋一转:“不过,要是她没有死的话,我还真想把她带回陈留去。”
屈云灭:“…………”
本王不过开个玩笑,你居然真敢这么想?!
他怒道:“你如今是本王的幕僚,也是镇北军的一员,镇北军不能与金陵人有过多的牵扯!哪怕她没有死,有本王在,你也不能将她带回陈留去!这世上的女子多的是,这个女人有什么好,让你死里逃生之后都念念不忘的!”
屈云灭自觉自己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然而萧融看着他的眼神却是越发古怪。
末了,他还是没有点出这些古怪来,而是叹了口气,对屈云灭说:“正因为死里逃生了才会对她念念不忘啊,因为她就是要我死的那个人。”
屈云灭神情一变,接下来萧融便把自己在宴席上认出她是个刺客的事说了,包括后面本想把她打晕然后带走一些物证,但是谁知道她是装晕的,而且这个刺客是真脆皮啊,护卫统领只出了一招,就直接把她砍死了。
屈云灭:“……”
他安排的护卫统领,在镇北军中是中军先锋中郎将,在军中专门负责率先冲击敌军的阵型,打散敌人,营造己方的优势,面对着重重铁骑这人都能撕开一个豁口,更何况只是面对一个纤细柔弱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