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梦天，你哥哥在哪。”没有疑问的意思，像是已经确定了一切。

“什么哥哥？”这么久了，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她哥哥还活着，蒋梦天强装镇定。

“你的亲哥哥，蒋大海，在哪儿。”陈念在下最后通牒，“当年埋在这里的三个孩子，有一个只找到了一只手的残骨，那是你哥哥的手，对吗？”

“我相信你和他有联系。这么久以来，你不让我们接触院里的孩子，多半也是和他约定好了的。”

蒋梦天又想故技重施，只是这次她的手刚举起来就被陈念抓住，手腕上的力越来越重。

陈念咬牙压抑情绪，“今天有个人自杀死了。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蒋大海在哪儿。”

蒋梦天挣不开，情绪越来越激动，听到陈念说有人死了，愣了一下，随后声音拔高，“有人死了？这么多年这里死了这么多人你们有人查吗！我哥被他们活生生砍断手臂的时候你们在哪！琪琪被肢解喂狗的时候你们在哪！飞飞被绑住活埋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

“你们现在跑到我面前来，告诉我有个和我毫不相关的人死了，妄图用我的愧疚来获取想要的信息。你们根本就不是来救我的，是来利用我！”

陈念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排斥警察，慢慢松开了手，思绪也不再混乱。

“我知道你恨警察，唯独信任苏晟，他的确帮你们杀了吴金，但绝对不是他救下你的哥哥。蒋大海在替人顶罪，他替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你知道这一切，对吗？”

蒋梦天不再隐藏，“知道又怎样？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哪怕你哥会为了她而死？”

“哪怕我哥会为了她而死。”蒋梦天凑近陈念，一字一顿地说道。

“果然是这样。”陈念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来，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判断失误，所以思绪全部被打乱。可是刚才在来的路上重新复盘了一遍：突然出现的残疾替身，在必死无疑的那晚侥幸存活，从此以死的身份销声匿迹，如今却突然在众目睽睽下起死回生，吸引走了所有的注意。

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健全的妹妹，这样的人不需要拿捏他的软肋，他自会甘愿臣服。

三个孩子里，蒋大海最为年长，当初也是他组织了那次逃跑。在搜寻的过程中，的确只找到了他的手骨，只是当时谁也没想到这个人没有死。

蒋梦天不知道面前的人为什么以极快的速度冷静了下来，她没法儿多想，绕开陈念去拿扫帚。

“陈警官没什么事就走吧，你在我们这儿拿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还不如回去保护那些惊恐的人。”蒋梦天拿着扫帚头也不会地走了。

陈念在院子里又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头顶上的天空被乌云遮住，慢慢暗了下来，雨点轻轻拍了下来，陈念终于回过神拿着头盔走了。

蒋梦天在屋内看着，听到其他孩子在叫她才皱了皱眉拉上窗帘。一旦被陈念抓住了端倪，很快一切都会败露。

这个人的敏锐度极高，其他警察来搜查的时候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从而导致了部分关键信息被忽视。只有陈念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别人主要把精力放在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她就在孩子们的寝室里走动。

蒋梦天第一次见到陈念，就是在她回寝室想要藏东西的时候。那会儿陈念就站在她的床铺前，很明显已经发现了被她遗忘在床上的故事书。

其实当时只要陈念伸手去拿，打开看一眼故事书，就会看见上面有她哥哥的署名，有他们所有知情人的署名。可是陈念没有。

蒋梦天为了不被发现，假意主动把书拿给陈念检查，但是对方没有接，说了一句她意想不到的话：“不想给别人看的话，就自己藏好吧。”

等到她着急地追上去问为什么的时候，对方却只是偏过头说一句：“那是你的东西，自己做主不是很正常吗？”

蒋梦天知道陈念是不一样的，跟她来的那些警察也是不一样的。故事书里写人人平等，可没人愿意低头看他们这些孤儿一眼。

唯独陈念不同，每次的谈话哪怕再不愉快，她都会保持平视的姿态。不带任何攻击性的眼神，虽然说不上温柔，却让人很安心。

蒋梦天渴求的尊严很简单，只要别人将他们看作正常人就好。不要睥睨，不要轻蔑，不要忽视。这么简单的尊严，都没人愿意给她。

可是陈念愿意，她不仅将他们视为正常人，还蹲下了身。

苏晟杀了吴金，没人作证的情况下何玲很容易脱罪。陈念没有逼他们出庭作证，而是自己默默地寻找证据。她想要这两个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苏晟做不到，好像也没人能做到。

后来有人告诉她，公安局里有个叫陈念的警察可以。于是他们愿意出庭作证。

蒋梦天在动摇。可是很快这样的念头就被压了下去。

陈念可以做到很多事，却没办法拯救当时差点被肢解的蒋大海，更没办法将她从被侵犯的阴影里拉出来。

只有那个人可以。

“哥哥说过的。我们什么也没有，只能拿命来回报。”像是在说服自己，蒋梦天掀开床板，下面放着十几本故事书，那些都是蒋大海送她的。

“天天姐姐，吃饭了。”小葵站在门口叫她。

蒋梦天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来了。”

床板放下，故事书重新被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