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张迁呼吸也逐渐明显了起来。

不多时，张迁就醒了过来，趴在地上不停的咳。

吕师兄连忙搀扶他坐着，然后把水囊递给他。

“咕，咕，咕。”

大半袋的水囊顷刻间就空了，张迁这才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多谢道长。”张迁把水囊还给了吕师兄。

师兄接过水囊又递给了顾重霄，后者接过，又放回了腰间。

“张公子，我们想问你一点事。”

还没等吕师兄提问，张迁便苦笑着说道：“你们是想问我，那两个人为什么要杀我吧，其实你们应该也猜到了。”

“我们还想知道具体的原因，谣言是不可信的。”吕师兄难得的一脸严肃。

“其实城内的谣言是我散布的。”说到这，张迁面露鄙夷之色，对自己的鄙夷与厌恶，“虽然过程夸大了，但整体事实没有什么变化……”

张迁讲述了自己小时候，经常会因为嫉妒张升过的太好，而故意去找他的麻烦。

张升虽然比他年长两岁，可无论比什么，张升都被张迁当猴子戏耍。

因此小的时候张升十分害怕他，即使到现在，张升有时也没来由的害怕这位弟弟。

直到后来有一次，他让张升当众丢了脸面，这才使得张升恼羞成怒，折了根柳条去抽打他的母亲。

至此张迁母子被赶出了张府，张升的母亲始终仇视张迁，张迁也同样厌恶这个恶毒的女人。

在张府，张升的母亲从来不会正眼瞧过母子，并且处处为难二人。

“所以你中了解元之后，想着回来报复张升母子。”

面对吕师兄的询问，张迁没有否认，“还有张县令，这个罪魁祸首，”

他一开始确实是想着狠狠羞辱三人才来的，可来了之后，他发现十几年间，张升再也不是当初的小孩了。

他谦虚，有礼貌，从不会怠慢任何一个人，自己的父亲，办案公正仔细，十几年间任劳任怨，

一个是百姓口中的好父母官，一个是百姓口中的孝子，书生口中的谦谦君子。

如果张县令在他眼里，是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为了自己的仕途，才装出来的好县令。

那张升，他完全挑不出一点毛病，那种真心的好，自己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绝不是装的。

“我甚至被他的真诚打动了，我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劝说自己释怀过往。”

“有一次我差点成功了，可我一想到他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我的母亲却要日夜操劳，十几年间如一日。”

“我不甘心啊，我又恨又羡慕，可我却什么也做不到。”

小时候想的报复很简单，上去打一顿说不定就解气了，可长大了却做不到，动手？可能还没碰到他们就先被仆人给乱棍打死了。

“最后我选择了最下流的手段，我找人散播谣言，夸大其词，我又当众认了常刺史做义父。”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耻，恶心。”说到这，张迁的眼角划下一滴泪，落在自嘲的嘴角上。

“仙长你能告诉我吗？我该怎么办，每个人都在劝我放下，我的母亲也劝解我，就连我读了十几年的书，也在让我放下。”

“可我每次想到母亲日渐弯折的腰背，他们的漠然，我就恨啊。”

“为什么当初行恶的人，却过的最好，等时间冲淡了人的悲伤，却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宽恕。”

“仙长这是为什么，我又该怎么办。”张迁流着泪，看向吕师兄。

吕师兄没有回答他的话，也不能回答，因为他信奉有仇当天报，他也有这个能力。

张迁没有。

“书上也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夏知秋冷不丁的接上话，秦如玥在一旁踢了踢他的脚，并狠狠的剐了他一眼。

“如果按照你描述的来说，张升是个好人，那他就不会对你痛下杀手。”吕师兄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逼问道。

“是啊，张升不会，可他的母亲会，他的父亲也有可能会。”

张迁神情呆滞，自言自语的说道：“是啊十年，可十年不够啊，我准备了十三年，可到头来也只能耍点下三滥的手段。”

张迁来时是带着傲气来的，因为他是解元，可来了之后他却发现，所谓的解元好像只是个笑话。

在这死一个解元或许能惊动当地，可惊不到上面，他有把握通过殿试成为进士，但至少他现在还不是。

母亲从小教导过自己礼仪，可当他回到这里，发现他自以为得体的礼仪，能让一个小丫鬟笑出声，虽然对方并不是故意笑话他。

自己就像个穿着衣服的猴子，用着半吊子学来的礼仪，别人随便一挑就满是毛病。

张迁的老师是个穷酸的老书生，三年前死了，他的母亲给人做了十几年的杂活。

他的礼仪在寻常人家中够用，可进了张府就原形毕露。

还没开始彰显自己的才华，就先被自己的举止打了一巴掌。

他很生气，羞耻，可却无可奈何。

好在张升替他解围，细心的教他，就像该有的兄长样子。

可迟来的亲情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