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凡事有好有坏,到了今日这个情况,被任然“风洗手”的功夫利用,成了险情。
任然一个错身,冲将上去,抬手就是一鞭子抽打。
撕拉一下,黄沙似水,长鞭则似乎一条大船,排风挤沙,压着空气一路推动,滚滚碾去。
“糟糕!我怎么一个人进来了?”
黄尊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心中惊骇万分。
身前身后几个人也觉察到了不对,但是他们难辨敌友,慌乱之间,动作稍微碰到,立即拳打脚踢,互相迅雷疾风般对了几下。
发现对手没有任然那么猛,又立即停止。
就在这一动一静之间,任然的一鞭子抽打过来。
“来了!”
黄尊暗叫糟糕的同时,气血已经涌到肌肤下面,脖子即将被攻击的时候,气血如同烧沸的开水一样噼里啪啦的炸开。
他来不及多想,脑袋猛然一偏,身体后仰过去,登时失去了平衡。
与此同时,身体在半空之中就翻转起来,连续转了几圈,一只手从中伸出来,五指触地,立刻发弹劲、团劲,猛撑一下子。
这一连串的动作,化躲闪为进攻,飘逸自然,行云流水。
一撑之后,人如弹簧,又飞腾回转,旋身而起,一脚从侧面勾出,好像一把镰刀,去勾任然的脚跟子。
这一招,也是太极拳功夫中“勾手”,但黄尊出神入化,用在了脚上。
宛若水浒传中的“钩镰枪”大破“连环马”。
任然长鞭被黄尊躲过,但是不见不闻,并不急着追击,肘一沉,牵着小臂,五指紧握,就这么一拉,“掣电轰雷”本来的去势一止。
又是一抖,在半空中拉得笔直,形似刺剑,鞭梢却送出去。
砰砰两声,左右开弓,连续打在两个拳师脑袋上,当场打死。
与此同时,脚下微微一抬,用的也是太极拳,“楼膝拗步”,顶住一下。
啪!
两个人都是太岁星,气血对撞,体内汹涌澎湃,表面上是不声不响。
黄尊一触即闪,想要退去,任然的足尖立即一拱跟上,五趾缩成一团,整个上脚掌动作,按、挤、搬、黏,几股劲力,赫然在打太极。
“太极拳?不对,这是他妈的太极脚!”
黄尊双手撑着地面,双腿连续送出,在心头破口大骂一声,感觉自己的足掌被一下子缠住,无论如何缩退,都是分身不得。
他也想要剥丝抽茧,滑溜出去,但是用脚使用太极拳,实在超乎古往今来的拳理,他这么个太极拳当之无愧的大宗师也做不到。
这实在是人体天生的限制,太极拳要的就是五指灵活,各自发力,才能缠丝抽丝、甩搬拦捶。
脚趾不如手指,怎么可能施展?
他怎么也想不到,任然“一口钟”“太岁星”功夫了得,骨肉皮气血能够分离,一层一层,劲力如意。
他几度施展妙法,终于是逃不过去,想要起身正面对敌,也被任然死死压下,心中无限的憋屈。
任然好像是一座泰山,使得他一旦倒下,就翻不了身。
三四个回合过去,足尖被任然抓实,先一按,又一踩,使了个太极拳搬拦捶的功夫。
咔、咔。
霎时间,黄尊只觉得两只脚各自痛了一下,紧接着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他断了下肢的联系。
两只脚被快速捶了两下。
这两下在脚上看,应该是用“戳”“点”“翘”几个字眼,但是任然施展出来,却给人“捶”的感觉。
“我的脚上各处气血,都给他废掉了!我就算杀了他,下半辈子都要当个残废!”
黄尊发现这一点,心都凉了半截,知道自己一身精彩动人的东西,全都在这一刻消亡。
他这样的人,嚣张狂妄了一辈子,要接受这样子的现实,并不容易。
心中升腾起无限的愤怒、绝望和苦楚。
这一切心思,反而化作了一种力量。
砰一声!
他激起了一丝玉石俱焚的意念,双手一撑,大喝一声,上半身拔地而起,宛若翻身的地龙,双手一拢,宛若抱着个大铁球,朝着任然撞过去。
“周围还有一些拳手,而且唐龙、烟奴两个,虽然没有进来,但是也一定想要驱逐风沙。”
“我被他毁掉了,那么我就不妨拼上性命,也让别人也毁了他。”
“我死了也不要你好过!”
也就在黄尊拔地而起,扑向任然的这个时候,哗啦啦,哗啦啦。
四面八方连珠打击,一阵阵气劲吹打袭来,居然是吹走了风沙,显露出其中的真容。
正是唐龙飞身两腿,如大斧切削,把风沙吹去。
任然的风沙本来是持续十几个呼吸,现在不到五个呼吸,已经被揭开了。
然后砰一声!
只听到一声闷响,一个身影从中撞来出来,飞出好几丈,撞在另一间屋子的墙壁上,整个人贴着滑落下来,全身是黄沙、墙灰。
口吐鲜血、瞳孔散乱,双腿则是不规则的败在一旁。
正是黄尊。
很明显,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劲头。
而另外几个跟着进入其中的大拳师,已经纷纷倒地死亡,都是头破血流,死得十分难看。
原来在任然用“太极脚”搬拦捶,戳破黄尊双足气血的时候,手上也没有停下来。
他一边用双腿对付黄尊,另一边甩出鞭法,一一打死了袭来的拳师们。
黄尊已经失去了双腿,没有立足之地,从此再不能够与人交手。
这一下地龙翻身,合撞过去,也只有一击之力而已。
可惜可叹,这位大名鼎鼎、养尊处优的太保黄尊,到了绝境,虽然有勇气,却没有底气。
因为他的武功就是比任然低。
他只不过是天下前十五的高手,而任然起码也是天下第二。
这十几名的差距,比天还大,比海还阔。
任然一个抬手,上下一错,连扯带折,将黄尊的双手给扯得脱臼下来,再甩手八卦掌劈砍出去,便将黄尊甩飞,撞在一旁。
自此奄奄一息。
也就在这个时候,风沙吹去,其中的一切显露出来,也不过才是四五个呼吸之间。
对于外界的人,就是风沙一起,黄天当立,唐龙反应极快地驱逐风沙,但等到风沙一去,里面的自己人都死光了。
这种感觉,好像是任然用的不是武功,而是仙法,打开了一头巨兽的嘴巴,只要进去的人,都被吞噬了性命。
场面一定,所有人都静默地看着这一切,似乎此前汹涌澎湃的斗志杀气,全都被这一瞬间的死伤,给震慑了。
任然面无表情,再看向唐龙、老烟奴两人,两个人也面色肃然地看向他。
任然忽然微微一笑,丢下手中的铁鞭子,往旁边的大杆子走去。
大杆子被任然一掷,插在地里一米有余,现在掩埋了黄沙,似乎有一种古意盎然。
他被数十双目光盯着,旁若无人。
杆子被任然握住,轻轻一抖,拨草寻蛇,就转着圈儿,飞了出来。
任然一手稳稳把住,只是面色惆怅,侧看天色。
此时此刻,天色近黄昏,日光映苍茫。
哗啦啦,哗啦啦。
一阵风吹来了,这风好大,将刚才许许多多的黄沙,又席卷起来。使得满院子衣袂吹起,猎猎作响。
是如血的夕阳,照在流血的院落,映出一片似雪的衣冠。
任然感慨一句:“秋来了啊,倒也应景。”
再转过头来:“真儿个是‘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说话间,绰枪在手,枪好高好高,直入天际,微微一晃,似乎时时刻刻,都指着太阳一般。
抖杆子,长缨一振,怒放开来,像一朵花。
一朵又亮又红,但却是金色的菊花。
多惊艳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