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一旁的张昕宇仿佛已经死去,不曾动弹,也不曾说出一个字。
但文志武此时却绕到了他的跟前。
钱恬能从文志武的表情之中看出来他的得意。
文志武花了很长时间和很多精力来促成张家的毁灭,但这事却是不能宣扬的。他唯一的倾诉对象就是张昕宇,他希望能听听自己的敌人对自己的评价。
文志武搬来一个石凳,坐在了张昕宇的面前。“再没人来救你了。”他说,“我给你点时间,让你说出自己的遗言。不要浪费我的好意。”
张昕宇没有理他,怜爱地帮助杏儿整理她的头发,仿佛她还活着一般。
钱恬看着文志武,在心中发出嗤笑。他对文志武此时寻求外界认同的做法充满了贬低。
但这是他的上司,他也没什么阻止文志武的念头。
“我们都是奴仆。”张昕宇在良久的沉默后终于开了口。他把杏儿的尸体平放在地上,自己也躺在一旁。“我是李家的奴仆,你是灵凰王的奴仆。我们别无二致。都是即用即抛的厕纸,没有任何区别。”
文志武并不在乎张昕宇说了什么,他只是想炫耀自己计划的缜密:“你知道你的儿子怎么样了么?”
“他怎么样与我何干呢?”张昕宇说,“他向来看不起我,只会讨好自己的母亲。他觉得李家才是他的家。张家和我都是阻碍他去往李家的绊脚石。”
文志武的问题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脸色渐渐阴沉:“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他忍不住开始讽刺张昕宇,想要激怒他。
张昕宇叹出自己肺中的哀愁:“快杀了我吧,这样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
文志武看着杏儿,冷哼一声:“或许你不该光着屁股爬上她的床。”
张昕宇摇摇头:“现在说什么也没意义了。”
钱恬知道,李茁虞暴怒的原因不是看到张昕宇光着屁股蛋爬上杏儿的床,不是他对着杏儿说的那些个污言秽语。李茁虞不是张昕宇的女儿、情人或者长辈,对他的私生活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兴趣。
是张昕宇穿着衣服时说的那些话让李茁虞冲入张家。
是张昕宇坐在床上,对着百依百顺得杏儿所诉说的自己的那些鄙视李家的抱负;是张昕宇拥抱着杏儿,咬牙切齿地咒骂李茁虞的姑妈;是张昕宇剥开杏儿的衣物时所发出的由衷的那句赞叹:“呵,相比之下,李清昙她真是个干瘪的木桩。”
是张昕宇对李家人的侮辱与反叛招到了李茁虞如此暴烈的反击。
仆从该有仆从的样子,就该一辈子低头顺眼。
虽然仆从们把自己的每一次屈膝下跪与阿谀奉承都当作借出去的债务,只等着合适的机会获得回报。
无论这种回报最终是以赏赐、偷盗还是背叛的方式呈现。
但现实之中,赏赐和背叛都来的艰难。
那些被奴仆送出去的尊严在主人眼中不过是些废纸,无论它们在奴仆眼中多么值钱主人也不会在乎。
只要仆从显露出一丁点叛逆的念头,主人就会毫不犹豫地连同他们的尊严把他们一同抛弃。
这就是为什么加入一方势力就能有学识、有俸禄、有地位、有权利,那么多人却愿意去做一个野术师的原因。
现在,钱恬的“主人”就是文志武,是羽生司,是灵凰王。
但钱恬知道自己不同。他相信,凭借系统的帮助,自己最终会攀上这个世界的最高峰。
文志武失去了对张昕宇的兴趣,他对着钱恬挥挥手:“把他处理掉,然后去府城找白芨,他会安排你的奖励。”
钱恬点头,口中称是。
钱恬手中凝聚出影刃,迈步来到了张昕宇的身旁。张昕宇虽然也是术师,也没受伤,但已经失去了生的念头,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在钱恬动手的前一刻,张昕宇忽然睁开眼睛看向了他。
“你知道么?你也是个奴仆。”他说,“我们都是,总会有主子压在我们头上。不只是你我,这世界的一切人和物都是灵兽的奴仆,你、我、灵凰王、全世界的术师,全部都是灵兽的奴隶,我们都没有任何差别。”
钱恬并不等他说完,一挥手刺下了影刃,影刃洞穿张昕宇的心脏,他身体渐渐僵硬,不再动弹。
文志武却不说话了,在一阵沉默之后,他在钱恬背后问道:“你觉得他说的有无道理?”
钱恬倒没有什么犹豫,张口回答:“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