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无妨。”
李隆基作为一代雄主,视天下如掌上观文,淡淡道:“又不是边将与太子往来,不碍事的。说起来,这小子还是朕的养孙。”
陈玄礼讶然于陛下的宽宏大量,毕竟皇帝自建十王宅以来,开元初期就下过谕旨:“宗室、外戚、驸马,非至亲毋得往还;其卜相占候之人,皆不得出入百官之家。”
李隆基宽怀大度,历代帝王所罕有,直追太宗皇帝。然而对储君则防微杜渐,稍有动静便是血流成河。
天宝五载的正月十五,上元节之夜,太子李亨出游,与太子妃之兄韦坚相见,韦坚又与皇甫惟明相会于景龙观道士之室。
此事被李林甫抓到把柄,认为韦坚作为皇亲国戚,不应当与边将往来。乃诬奏韦坚与皇甫惟明结谋,欲共立太子。
玄宗诏令将二人下狱审问,李林甫命杨慎矜与御史中丞王鉷、京兆府法曹参军吉温共同审理此案。
仅仅是一面之缘,就牵连出一场波及甚广的大案,此案最终以韦坚、皇甫惟明、李适之等人身死,李亨则为撇清嫌疑与韦妃离绝。
韦坚案从上到下,牵连无辜抄家、死伤者数百人。
这还是得益于李隆基素知太子孝谨,故不加罪的局面。
李隆基揉了揉眉心,待陈玄礼走后,笑问身旁的高力士道:“高将军,你猜这小子去了东宫,究竟说了什么?”
高力士眉头一挑,笑道:“陛下神武明德,早已猜得八九不离十,却来问老奴。”
李隆基哈哈大笑,站起身来,说道:“你这人倒会吹捧,朕非神仙又怎能尽知?”
嘴上这样说,李隆基心中却早已将自己当成了神仙般无所不能,眼看高力士不上套,自顾自地道:“如朕设想,王震应该是让太子为其父正名罢了,舍此外别无他事。”
高力士点头道:“陛下圣明。”
李隆基想到这事,颇为无奈,喃喃自语道:“阿训为人谨慎,又负忠勇,时常在军国大事上违抗于朕。这样臭脾气生的儿子,倒是个另类,偷奸耍滑,擅长奉承。”
高力士听他将王家父子都批评一番,却完全听不出陛下的怒气,笑道:“陛下似乎不讨厌他吧?”
“朕贵为九五之尊,难道还容不下一只小猴子么?荒谬,哈哈。”
李隆基大笑不止,饶有兴趣地道:“谅他是个识时务的人,上回放了他一马,算是救其一命。但阿训当年有尊奉东宫的嫌疑,朕若给其特赦,追封厚葬,岂不是朕自承错了?”
高力士心下叹息,陛下已几乎不知忠言逆耳为何物,全然凭喜好做事,可两人情谊早已超出君臣的本分,即便是在百官面前,也肆无忌惮的同高力士开玩笑。
“陛下虽没错,可王忠嗣毕竟有功于大唐,又有父子之义,不如此次屈尊降贵,给其追封厚葬,以安将心。”
高力士稍稍换了劝解的方式。
李隆基不悦道:“朕是为社稷着想,谣言并非空穴来风那么简单,阿训当年掌四镇兵权,自大唐立国以来所未有。不怕七分假,但凡有三分真,便是祸国殃民。”
说到这里,拂袖道:“走吧,起驾移幸别宫,朕不想管这些烦心事。”
高力士无奈,只得道:“陛下今日有何兴致?老奴这就准备。”
“可惜了现在正是二月,没有蝴蝶,朕不能蝶幸后宫。”
“蝶幸”是唐玄宗发明的一大特色,在不知今夜该让哪位嫔妃侍寝时,就让宫人取来一只花蝴蝶放飞,蝴蝶落在哪个嫔妃的发髻上,今夜就让那位嫔妃得一夜之幸。
李隆基沉吟了一会儿:“让三百梨园弟子演奏声乐,朕生怕这些人疏忽了,且听其技艺如何,有无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