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略,你有本事就从这狗洞里钻出来咬我呀,看本女侠收不收拾你!”
少女手指扯着眼睑对朝奉吐舌,又放下手叉腰,伞尖指向“狗洞”里的朝奉,一副本女侠这就为民除害的俏生模样。
“牙尖嘴利,不知道哪家小孩这么没教养!”
我看朝奉好像真的要从柜面的窗口钻出来,究其前倨后恭的言行,倒是确实很像一条家护院的老狗。
朝奉言语不算重,少女却炸了毛,笃笃笃地踏着地板就往柜台去,这下当真要以伞代剑戳人了。
眼见两人水火不容,我轻咳一声,口中的话语将气势汹汹的少女拉了回来。
“你这伞我借了,什么价?”
闻声的少女迈着轻快的步伐朝我走来,期间得意至极地回头,对着朝奉作出胜者的高傲姿态,
我无视朝奉追悔莫及的脸,他这时才如梦初醒,后悔于跟少女置气,好像没要到她手中的伞是天大的损失。
“不用什么价,你收下就好啦。”
“那我不要了。”
我的心中顿生疑虑,连眼前的少女都有些可疑了起来。
“可爱的小姑娘哟,这位公子他可说了他不要,你大可以给我,”
像是想起少女先前的恶语,他先是面色一沉,又强扯嘴角,满脸堆笑朝少女劝道,
“姑奶奶您要是嫌我这老狗身上有死人味,我不妨请出掌柜来和您交接如何?我家掌柜可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决计不会脏了您的宝伞。”
他真是豁了出去,每说一句话就顿一下,好像心口被割了一刀。
“你把自己唯一可取的脊梁骨都给抽了出来,在我看来已经一无是处啦,才不信你的鬼话,只不过掌柜要是当真生的美,我倒想见识见识。”
少女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恶言恶语直戳他心坎。
“你当她是青楼女子想见就见!!??”
朝奉勃然大怒,却不计较少女对他的羞辱,反倒因为少女对自家掌柜的轻佻勃然大怒。
“她说的没错,你现在就是条没了脊梁骨的老狗,去把这身衣服脱了,只准你带自己这条命出去。”
人未见声先至,掌柜冰冷的言语从铺内传出,有种六月飞雪的错觉。
朝奉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老脸刷地变得煞白,焦急地回过头,矮下身去,慌乱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辩解,
柜面上露出的半个后脑勺晃荡着,卑微零碎的乞求很快就被重重的跪伏声盖了过去,
闲来无事,我细数着他一共磕了几个响头,可朝奉发出的声响突兀地消失在了空气里,好像他这个人从头到尾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小女子请两位贵客前来一叙,我行动不便,还请你们多担待。”
“漂亮姐姐等我!云裳现在就来!”
云裳豪不露怯,或者说压根没在意朝奉的死活,毫不犹豫地拖着伞从侧门跑进了柜台内,身形消失不见,俨然忘却了先前与我的交易。
说好的珍惜它呢......
我哑然失笑,稍稍放下心中的顾虑跟了过去。
我是剑客,手里有剑,赴汤蹈火又如何?
循着云裳的脚步走进柜台内,我朝先前声音消失的地方瞥了一眼,毛骨悚然,我倒吸了口凉气。
散落一地的衣物勉强摆成人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快步跟上云裳,有些担心她的安危,这个少女跟我一样病弱,却朝气蓬勃,让我不住心生向往。
寻着云裳来到铺后的小院,身着红底黑纹华服的美人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捧起身前石桌的茶杯低头啜饮。
云裳则跪在与美人正对的石凳上,朝手上的茶杯吹着热气,视线却仿佛钉在了美人身上,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见我走了过来,美人没有起身,只是朝我颔首致意,又拈着茶夹洗起茶杯来。
“公子你来啦,来,坐,快坐吧!”
云裳终于移开了视线,她急忙放下茶杯,被溅出的茶水烫地“啊”了一声,动作却是不停,
她用自己的衣袖随意抹了抹身旁本就干净的石凳,招呼我落座,又径自坐了回去,同时笑着点点头,似乎对自己的待客之道很是满意。
我移了下石凳,把它摆在最合适的位置。
这个距离最适合出剑。
美人似是看出了我的意图,将刚冲好的茶倒入茶杯,
茶汤坠入杯内,蒸腾而起的白气如丝缭绕,在半空中织出一张人脸。
“救我!”
“请。”
女人冷清的声音盖过人脸的哀嚎,我听的真切,哀嚎的声音分明就是那消失不见的朝奉。
惊觉于先前自己对她的印象,眼前这个饮茶的女人姿态优雅如初,却一点都不美。
云裳终于把茶水吹凉了些,不再盯着女人看,抬手就要喝下诡异的人脸茶汤。
“啊!!!”
我出剑了,云裳手中的茶杯被剑气斩裂,
我将剑气控制的很好,茶杯好像冷热交替后崩碎的玻璃一样龟裂,
先是杯耳脱落,杯身坠地,茶汤溅到云裳的脚边,半点也没沾到她身上。
云裳的尖叫这次没能盖过朝奉的哀嚎,地上的茶汤蒸腾出一张更大更清晰的老脸,神情俨然就是一条要被主人杀了吃肉的看门狗。
“我们谈谈吧。”
女人仿佛置身事外,淡淡地说道。
“我是这家当铺的掌柜,你可以叫我香奴。”
不等我回应,她接着说,
“既然来了当铺,你想不想当掉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