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街上就支起了各式各样的小摊,接下来就是竞相揽客的吆喝声。
时移世易,我特意前往以前最爱吃的面馆,却已经被一家奇怪的店经手,我在路边随意吃了点,就原路折了回去准备探寻一番。
灰瓦红砖,门口悬一块烫金象牙楠木匾,上面却没有字,只在框上绘有金蝠银鼠。
铺内的吊钱和略有压迫感的高耸柜台告诉我这可能是一间当铺,
门外没有引人注意的当字,甚至连铺名都没有,让我愈发觉得此地不祥。
显眼的楹联红黑分明,鲜艳的正丹纸上的墨色勾勒,连字成句后在我心中响起喟叹之声,
“人生本是典来去,世事何如当东西。”
“这位客官好雅致!”
铺里的伙计招呼起我,我朝他微微颔首,也不等他接话,先一步问起他来,
“这里以前是家面馆对吧?”
伙计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僵住了,很快又笑容满面,回我的话道,
“客官好眼光!我以前也是这家面馆常客呐,不过倒不是因为这地段好,跟它的味道其实也没什么关系,虽然还是很好吃就是了。”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却不愿跟我多说什么,
见我身后又进来一位客人,他两眼放光,致歉地说了声“稍等”就快步迎了过去。
“这位,小客人,您是想.......”
脚步声匆匆,那人没搭理伙计,很快又从我身旁经过,
是个身披淡红貂裘的小女孩,她手抓青罗伞来到柜台前,语速跟先前的脚步一样急促,快言快语道,
“有人吗有人吗?我要当东西!喂!有人吗?”
话语间她还连声拍打起柜台,听着很是用力。
“这位小姑娘,你要当些什么?”
与伙计有七分相似的老先生信步闲庭地踱到柜台后,神情倨傲地问道,
起先他看不见贴着柜子的女孩,踮起脚身子前倾地探出头去,这才看见柜台下面晃动的小脑袋。
“我当这个!你给我看看值多少?”
她不够高,于是举起伞就往上递,可自己握的是伞柄,看着倒像是要行刺。
“不好意思,我们店里有规矩,低潮首饰不当、皮货无袱不当、神袍戏衣不当、旗罗伞扇不当。”
老先生捋了捋小胡子,闭上一只眼,眯起另一只眼睛看向不起眼的罗伞,沉吟片刻,面带笑意戏谑道,
“你这把伞莫不是说当,便是扔到闹市的街道上,恐怕都没人去捡。”
“没错没错,愿意碰的恐怕就只有路过的马车了。”
伙计仿佛在刻意报复女孩刚才的无礼,嬉笑着附和朝奉,朝奉对伙计心有灵犀般接的话很是满意,两人大笑不止。
“喂!你别戳我啊!疼疼疼,住手!”
女孩恼羞成怒,戳起伙计来毫无章法,一身气焰倒是很足。
只消片刻她就累了,气喘吁吁地瞪着伙计,脸一阵红一阵白,嘴里念念有词,不知作何想。
伙计揉了揉被少女连戳的肚子,晦气地远离了我们,嘴里嚷嚷着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这位公子,相逢即是有缘,您想要这把伞吗?”
少女笑吟吟地过来,一蹦一跳地,不久又兀自喘着气。
就没见她好好走过路。
少女蛮横骄纵,无理取闹,估计是哪家的掌上明珠。
“公子?您意下如何?”
“不如何。”
我无视她突变的脸色,径直朝柜台走去,却是不想问面馆的事了。
这家当铺着实可疑,那牌匾应该是有字的,不然少女也不会这么目的明确地找上门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街坊邻里传开了,毕竟这家当铺无论是装潢摆设,还是伙计和掌柜的言行,都尤为奇怪。
都不像是能做生意的样子。
所以我就怕只有自己瞧不见那牌匾上的字,错过了什么线索。
“这伞可是好宝贝,里面装着好东西呢。”
“小姑娘快过来给我看看,说不定能为你例外一次。”
朝奉正准备退回去喝茶,听到少女得意的声音,却猛地回头步至柜台,踮起脚朝少女承诺道,语气急切,呼吸粗重。
“我不当给你了!谁让你刚才损我,我要当给这位美,呸,美男公子!”
闻声止步,我忽然心生一计,说不定可以一举两得。
“公子您真是好眼光,这伞可不一般,我还真不舍得给你。”
见我朝她走来,少女扬起嘴角,作出依依不舍的姿态,轻抚着伞面。
“你告诉我伞里有什么,我就当你的伞。”
见我不吃这套,少女咬牙切齿,狠狠跺了跺脚。
“姑娘!这位公子虽然气宇轩昂,一看就是出身名门,可他不能给你做担保啊!”
朝奉两边都不得罪,只是执意劝阻少女将先前看不上的罗伞当给他。
“你来,我保证给你开出个公道价,伞我也会替你保管地好好的,不对,我会好生珍藏!”
见少女对他的话没反应,他的话语更急促了,且愈发谄媚。
“老家伙,我可不想让伞沾了你身上的老人味,它可是我好姐姐托给我的,你休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你!”
朝奉见少女竟是半点敬酒都不吃,还反过来对他冷嘲热讽,气急攻心,一口老血就要从嘴里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