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冰箱里切好保鲜的食材走到灶台前,拧了几下旋钮,
打火的电子反复响了几声,煤炉倏的喷出猛火,很快转为幽幽的蓝色火焰,跟礼子的眼神一样幽静。
“爸爸妈妈平时都很忙,我都是做自己的菜,所以分量可能不够,你还想吃什么就和我说,我打电话叫外卖。”
我没说话,我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当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妈妈很厉害,经常在国外和大人物打交道,爸爸也是,只不过他是考古学家,所以偶尔会回来。”
“两个很厉害的人在一起肯定会更厉害吧?可他们老是吵架,很不信任对方。”
“所以在我心里他们没那么厉害了,甚至,有点讨厌。”
热油的噼啪声,炒菜的香气钻入鼻腔,好像是葱烧肉?
“所以我偷了爸爸的东西,对,就是你手上的这个。我真是个坏孩子,对吧?”
我没办法反驳,也不接受她对自己的看法。
叮~米饭煮好了,礼子盛出菜,装了两碗饭过来,我坐在饭桌上,组织着要说出口的话。
“来吃饭吧,我开动了!”
学着她做餐前祷告,夹了一筷子葱和肉配着米饭吃了下去。
很好吃,是家里的味道,只是这个家只有少女一个人。
“我的手艺怎么样?”
礼子看我吃的很香,得意地朝我笑道,
“我们去买菜吧。”
少女猝不及防,停住了夹菜的筷子。
“诶?超展开的回答哦,我不小心参加了什么整人节目吗?”
我认真地看向她,摇了摇头。
“不是整人节目,是一档合家欢喜剧,所以我们一起去买菜吧。”
不想作为外人指摘礼子的过去,也不想放任她的痛苦不管,
所以我决定给她展示一下自己手艺,顺便告诉她正常的家庭在餐桌上眼巴巴地盯着一道菜可不行,会营养不良的。
既然菜不够吃,那就去买,就这么简单。
礼子不明就里地被我带出门,但她很高兴,像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去郊游的孩子。
“从来没有试过诶,和家人出去买菜这种事情。”
礼子在不知道走过多少次的道路上左顾右盼,好像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礼子姐姐,能顺便带我去你求签的那个神社吗?你说过它离的很近对吧?”
出门买菜是次要,虽然在我心里和去神社一样重要,但我的目的还是一开始被忽视掉的那个“大吉”。
为什么是“大吉”?明天下午就是富江死亡的时候,作为唯一同性朋友的礼子会亲手将她的心脏扔到狐仙山下的河道里,
如果这也算大吉,那这个世界上大抵是没有什么坏事了。
我必须赶在意外发生前了解真相,哪怕力量弱小,
或者说正是因为弱小,所以才要提前布局,这是自然界的规律。
强者磨砺爪牙,弱者积攒智慧。
直奔狐仙山,礼子没有抱怨我的节外生枝,
对她来说,只要身边有一个能跟自己一起做些什么事的人,就已经很满足了。
数不清的阶段,顺着台阶延伸的尽头看去有一抹红色,应该就是鸟居了,
礼子活动四肢热了热身,扯着我快步登上山去。
我从小就有跑步的习惯,耐力很好,只不过跑步的理由和大多数人不同,
既不是为了强健体魄,也不是为了欣赏沿途的风景,而是因为有氧运动能让我阅读过度而麻木的大脑再次活跃起来,得以支撑我一次又一次潜入书中瑰丽的幻想世界。
运动对我来说就像深潜时被在背上的氧气瓶,偶尔要上陆地更换。
游刃有余地跟上,礼子察觉到我的余裕,激起了她内心争强好胜的幼稚心理,
她每快一点我都能轻松赶上,直到她气喘吁吁,回头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就不懂让让女孩子吗?”
“抱歉,我是男女平权主义,请安心收下我对你的尊敬。”
她噗嗤地笑了出来,连声夸赞我的先进思想。
就在我们打闹着攀登的时候,雨滴落下,灰白的石阶被点点染黑,
骤雨倏地下了起来,近在眼前的朱红鸟居躲进了薄纱般的雨幕,不以真面目示人。
没有雨具也没有可以遮蔽的东西,所以我们一鼓作气冲了上去。
鸟居仿佛把雨声尽数隔绝在外,是踏进神社地界后心灵的宁静吧。
回头正要问礼子离神社还有多远,她却不见了。
其实是我不见了,向远处延伸的一座座外形近乎一致的鸟居,为我指明了前进的道路。
天气晴朗,没有下雨。
湿透的衣服告诉我眼前的一切才是幻觉。
也不对,我真的淋雨了吗?
试图从拉蕾娜嘴里问出点什么,可无论我怎么呼唤,她都没有反应,不像是消极怠工。
我第一次觉得好天气并非都能带来好心情,
摸了摸兜里的降魔杵,还在,倒也没这么紧张,就是有些后悔没问拉蕾娜降魔杵怎么个用法,不小心真的把她当人看了。
只不过那家伙估计也只会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搪塞过去,然后让我自己去摸索。
跟培养自家事务所的私家侦探一样。
稻荷神社的幻境在我看来远比富江安全,丰收与农业之神对人类大抵没有恶意,
而且它的座下使者也是狐狸这种相对亲善的动物,也许能见到现实中的狐狸少女呢?
再三确认礼子已经不在了,我叹了口气,踏上了独自一人的冒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