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着,进来吧。”
伯劳推开门,立刻被眼前庄贵憔悴的模样吓了一跳。
“掌,掌柜的!”伯劳立马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庄贵,急切问道,“您得病了?”
“我没事……只是昨夜没吃没睡。”
“您,您怎么了?”
“我……”
庄贵顿住了,他要怎么解释自己是等了一夜的月卿。
“我没事。”庄贵摆摆手,说道,“我现在想休息会了,早上的事务你暂且替我安排,我正午便出去。”
“掌柜的……”伯劳都能感觉到庄贵现在的状态很差,却又硬撑着不说,“您别太操劳了。”
说罢,他便离开了卧房,留下庄贵一人。
庄贵原以为只是一个偶然,月卿只是恰好有别的事情处理罢了,
他多希望这真的是一个偶然。
但之后的一周,庄贵再也没有见过月卿。
他倚靠着窗檐,手里提着坛喝尽的酒,眼神低垂。
昨日,他收到了来自开封的回信。
却不是由姐姐,或者玉先生寄来的。
寄来信的是姐姐戏班子里的一个学徒。
回信很短,只有两三行,却让庄贵反复确认了无数遍。
“庄贵先生,我很遗憾,师傅,即佳小姐,以及玉前辈,在三日前不知踪迹,经官府追查,盖棺定论为……”
“人间蒸发。”
撕拉。
庄贵撕碎了那封信,却又紧紧抓住那堆残渣。
那之后,他在一旁的酒坛里吐了两三回,到最后几乎是在干呕。
他把酒坛放到门口,伯劳明天一早会来收拾的。
这两日庄贵没有离开过一步卧房,但酒楼的事务依然被处理得有条不紊。
他无力地蜷缩在卧房的角落,就像最初见到的月卿一样。
短短一个月,庄月楼已经成为了这个城镇家喻户晓的存在。
而庄月楼的庄老板,现在已然成为了公众眼中首屈一指的富豪。
但那位富豪此刻却只有一个念头,
那便是去一个可以找到家人的地方。
不行啊……
庄贵颤抖着抱住身子。
这里已经是他们的家了。
庄贵的眼前浮现出伯劳他们四兄弟的模样,他们还期待着明天的生活,期待着自己带着他们走的更远。
他又怎么能就这样抛下他们。
翌日,庄贵出门了,四兄弟几乎是同一时间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来到了他的身旁。
“掌柜的……”
“替我烧好水,我换身衣服……”
“明白了。”
在伯劳的搀扶下,庄贵又一次回到了柜台前。
“这么多?”庄贵看了眼账本,说道。
伯途点点头,庄贵不在的时候,都是由他管账的。
“你们再各拿两千文,顺便再付给白爷和说书先生两千文吧。”
说罢,庄贵便把账目丢到了一边。
第一批早餐券就要过期了,他现在需要来准备第二批了。
正午,庄贵将一大叠早餐券交给伯劳,自己便转身要回卧房。
“小子!”
白二胡一把拉住了庄贵,但看到他那几乎凹陷进去了的脸庞时,他又把刚才准备骂出的话咽了回去。
“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
“你这还叫没什么!”白二胡气的跺了跺脚,“你说过,我们是睡在一个桥洞底下的老交情,你就这样哄老交情的?”
“真的没什么。”
“你——”白二胡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多看看你自己吧。”
“……我会的。”
砰的一声。
庄贵再一次把自己关进了那扇门。
他一进屋就开始找酒,但都是一个又一个的空坛子。
“喝完了吗……”他记得是还有剩,但是怎么也找不到。
黄昏再一次悄然降临,这一次,它照满了整间卧房。
顺着光亮,庄贵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圆墩墩的影子。
那是一天晚上月卿为了不让他喝,藏起来的酒。
他把酒取出,轻轻吹掉上面的灰尘。
嗡——
一阵剧烈而又熟悉的刺痛猛然袭来。
庄贵痛苦地捂着脑袋,但也多亏了这场刺激,他几乎僵硬了的神经再一次躁动了起来。
叮——
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响,那股剧痛骤然消失不见。
“救救她。”
庄贵睁开眼,他刚才依稀听到了一个很熟悉却又叫不出名字的声音。
救谁?
庄贵站起身来,环顾整个卧房。
然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某个角落。
他的瞳孔猛然震缩,旋即身体先思维一步跑了起来。
那身奇怪的衣服。
那瘦弱的身躯。
那双淡蓝色的眼眸。
他不会认错,绝对不会认错。
她好像注意了庄贵,想说些什么,却又立刻昏了过去。
在她即将落地之前,庄贵抱住了她。
庄贵把她扶到床上,盖好被褥,自己则坐在桌旁,静静地望着她。
片刻之后,她睁开眼,与庄贵对上目光。
“你醒了?”
“嗯……嗯。”
“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她摇了摇头。
“我……我去给你准备饭菜,你等我,等我一下……”
“等一下。”她忽然叫住了庄贵,然后缓缓开口问道,“那个,很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但我们毕竟素不相识,你也不用……”
“素不……相识?”
庄贵的手忽的停在了半空中,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难道……我们,在哪里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