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供应早膳后,酒楼的客人肉眼可见的变少了许多。
“掌柜,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啊?”
听到伯途的声音,庄贵有些疑惑地放下了手中的笔,问道:“忘了什么?”
“名字啊!”伯途白了庄贵一眼,“整整一周了,酒楼门前都没有挂上牌匾,我还以为掌柜你是另有什么打算,不会真忘了吧?”
“呃……”庄贵不由得一愣,他确实是忘了这回事。
“哼哼,还好我早有打算。”伯途挺着腰,骄傲地搓了搓自己没有几根的胡子,“我已经问好做牌匾的师傅了,他们下午就动手,掌柜你只需要给我个名字就行了!”
“那就叫,”庄贵的脑中下意识浮现出月卿的模样,便说道,“庄月楼吧。”
“成,那我现在去告诉师傅,”伯途点点头,随后又问道,“掌柜,你刚才是在写什么呀?”
“我在给家人写信。”庄贵说道,“过些日子我要回开封一趟。”
“那庄月楼怎么办?”
“得麻烦你们照顾一段时间了。”
“这样啊。”伯途小跑到门外,朝庄贵挥挥手,笑着说,“那掌柜,你就放心好了!”
庄贵也笑了笑,回答道:“快去吧,速去速回。”
写完了寄给姐姐的信后,托伯劳将其交给了驿使,送往开封的话,大抵要画上两三日。
如今的酒楼冷清了不少,让前几日忙的不可开交的伯归与伯殊都从后厨跑到了前堂,找了张桌子,玩起了“石头剪刀布”
这自然也是月卿无聊时教给庄贵的小游戏,庄贵觉得有些意思,就教给了他们,打发时间。
酒楼一直这么冷清也不是回事,庄贵这么想着,心里又打起了算盘。
要说什么能立刻见效的……有了。
庄贵两手一拍,站起身来,就往街上走去。
“掌柜的,您要去哪啊?”
“我一会便回来,你们准备准备,今日要忙起来了。”
走到不远处的桥边,庄贵果然见着了自己想找的人。
那是一位戴着顶圆帽子,留着长辫,面庞削瘦,穿一身浅布衣,手里熟练地拉着二胡,身旁摆了个碗的中年男人。
琴弓被他长满老茧的手微微拉动,悠扬而哀伤的旋律便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空气里流动起舞起来。
他被附近的居民称作“白二胡”,只因他最为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额间的一点白斑。
“白爷,今日成果如何?”一曲终了,庄贵来到白二胡身前席地而坐,说道。
白二胡眉毛一蹙,冷呵一声,说道:“这不是名声大噪的庄老板吗?怎么有余裕到我这穷乞丐这来?”
“白爷,你瞧你这话,我刚到济南的时候,我俩还睡过一个桥洞,你忘了?”
“别别别,庄老板这声爷我可承受不起,”白二胡说道,“您若是听的满意了,赏小的两文钱就好。”
“五十文。”庄贵竖五根手指,说道,“我想请您到我的酒楼去献曲,您看如何?”
“不去不去,我身子骨弱,走不了那么远。”
“一百文。”
“你这小子,以前那么犟就算了,现在也该……”
“一百五十文。”
“……成。”
白二胡说自己还要收拾些东西,一个时辰后便到酒楼,趁着这时间,庄贵又跑到茶馆去,用五百文请了位说书先生。
一个时辰后,酒楼内,伯归、伯殊、白二胡,说书先生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眼前的庄贵在那里摆弄桌椅做什么。
庄贵把木桌大致两边排开,中间用四个木桌拼成一小个台子,站到门外看了眼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先生,白爷,一会您俩商讨一下,看什么故事与什么曲子搭,”庄贵对他们说道,“然后便请先生与此台上说书,白爷在一旁坐着拉曲。”
“伯归伯殊,你们就负责跟乡亲们宣传此事。”
说书先生听后思索了片刻,不由得感叹道,
“妙啊!”
“喂,你听说了没有?”
“又听说啥子哟?”
“还是那个庄老板嘞!”
“他又做啥子事情了?”
“他请了白二胡去店里拉曲子嘞!”
“那咋的,我们不是天天听?”
“不一样嘞!他还请了个说书先生说书,两个人一说一合,那场面,哎哟!”
“咋子,你要去看?不会那老板又搞了啥券吧?”
“有啥子券?到人那儿,点一盘小菜,或者温两碗酒,就可以听上半个时辰哩!”
悠扬的旋律搭配上说书人激昂顿挫的语气,让听客宛若置身于情景之中,恰逢故事高潮时的一曲二胡长鸣,更是让在座的、在门外的客人拍手叫绝。
原先冷清不已的酒楼,就连二三层客房前的桌都挤满了人。
“我滴个……这一下又是上千文钱吧?”伯劳在柜台旁,看向庄贵的眼神愈发崇拜。
“以后每隔两日我都会请他们二位来为酒楼说书,你便按此将桌椅摆好。”
恰逢故事告一段落,众人回味无穷的时刻,伯途携着几人带着牌匾到了门口。
“怎么这么多人在此?”伯途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他才离开两个时辰,怎么酒楼忽然就这般热闹了?
“正好。”庄贵见伯途来了,便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们,在过去日子,诸位的热情捧场让在下终生难忘,恰逢今日,在下的酒楼正式命名为《庄月楼》,为了感谢诸位的爱护,今日于店内的花销全部悉数退还!”
众人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消化庄贵的这番话,旋即便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与叫喊声。
“掌柜!”伯劳张着大嘴,小声在庄贵耳边问道,“这可是数千文钱啊!”
“不仅如此!”庄贵接着喊道,“我还会为今日捧场的诸位分发名为‘会员券’之物,凭此券在本酒楼用膳住店,一律只需支付九成的费用!”
赚大了,这下彻底赚大了。
伯途看着眼前情绪被调动起来的乡亲们,心激动的都快跳出来。
他这掌柜在想什么,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哪里是什么回馈客户,这分明是一波泼天的富贵要来了!
难怪前两日庄贵将住店价格上调了二十文,菜品价格均上调了三文到五文不等。
“你们愣着干嘛,挂牌匾啊!”伯途兴奋地冲身后两个抱着牌匾来的师傅说道。
庄月楼。
在父老乡亲的注视下,烫金书写的三个大字牌匾正式挂上了大门前。
庄贵的这一步,彻底让他在大街小巷里打满了名声。
书写,分发会员券的工程量之大,直至黄昏,庄贵才堪堪做完。
“伯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庄贵捂着额头,问道,他现在的确有些累坏了。
“掌柜,太阳就要落山了。”
“要落山了?”
庄贵立马起身,往卧房走去。
“掌柜,饭菜早些时候已经放在您卧房内了!”
“好,剩下的事务还是与往常一般麻烦你们处理了。”
“得嘞,你好好休息吧,掌柜的!”
庄贵站在门前,整了整衣物。
就把今日之事说与她听吧。
庄贵想着,露出一抹微笑。
昨日喝酒失了态,也得与她好好道个歉。
也再让她与我好好说说,那位院士的事吧。
然后,他推开了门。
窗外的昏黄撒落,
但卧房内,空无一人。
桌上的饭菜被月色照的清冷,
月卿仍然没有出现。
庄贵等了一整夜,直到日月交替的昏黄刺痛他疲惫的双眼。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庄贵失魂落魄地抬起头,看向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