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再说了……”
“哦?”
江泠将眼镜重新架在了鼻梁之上,垂眸看着一脸痛苦的人,她半蹲在“言朝雨”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冷眼看着只是流着泪的女孩。
“言朝雨”被迫抬起下巴,泪眼朦胧的眼中倒映出一张艳丽又冷漠的脸。
素白的手指抹上了她眼角的泪滴,疑惑地声音落入她的耳中,莫名有些失真。
“哭什么?”
她摇了摇头,没说话。
江泠软声道:“不要难过了,这很正常,不是吗?”
“你说,温渂舟对你很好是吗?”
“不是吗?”
“呵,你太天真了。”
“你也说了,温渂舟这种人本就非池中物,他怎么会甘心来到这里成为一位支教老师?”
“他明显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他为什么要放弃原本如此优渥的条件来这个落后的地方?”
“如果只是一两个月也没什么,也算是公子哥来乡下体验生活,但你仔细想想他在这里呆了多久?”
捏着她下巴的手越来用劲,浅紫色的指甲深深地戳进了手下的皮肉中,但手下的女孩却浑然不觉,连变异的速率和挂在眼角的泪都停滞了。
“言朝雨”愣愣地看着江泠的眼睛,冰冷的无框眼镜下是一双惑人的眼。
诱哄似的:“朝娣……这个名字很熟悉吧,像你这样的女孩在你们这样的山村中不算少见吧。”
“温渂舟为什么只单单看中了你?为什么只帮助了你?”
“你是一具溺尸,那你到底是怎么溺死的?”
“……因为温渂舟的存在,他给了你反抗的底气,所以你第一反抗了那个给予你痛苦的那个人,本小姐猜那个人就是你的父亲。”
“具体的剧情本小姐不清楚,也不需要了解那么清楚,总之是你失败了,你去找了所有你能找到的人,他们只是冷眼看着你,冷眼看着你沉入了河底。”
“你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如一个生锈的机器人一般,女孩木然地回头看向身后这片土地,那些方才还在影影绰绰的红光已然消失,只剩下了银色的月光还在照耀着,为其增添了一分静谧。
“为什么?”
顺着江泠的话回想着曾经的一切,如同影影绰绰的镜面,朦胧的云雾遮掩着属于她的过往。
她看不真切,也听不真切。
“啊——”
刺耳的叫声划破了夜空,青紫僵直的手抬手紧紧扼住了她的脖子,手上青筋直爆,怒目圆睁,她的身体上还渗出了丝丝的水滴,不住地往下滴落着。
江泠垂眸看着地上一脸惨样的女孩,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半响,她才错过了眼神,啧了一声。
嘴角抽了抽,面上冷然。
这人真是好手段。
她抬起左手,另一只手撸起袖子,骨节分明的手扯下了手腕上的看起来由水晶打磨而成的珠串,
叮叮当当落了一地,大珠小珠落玉盘。
清亮的月光照在那串珠子之上,美轮美奂。像是它在发光,吸收着新月的光辉。
江泠半蹲下来捡起了她脚边的珠子,藕白的手指轻易捏碎了那颗看起来很是坚硬的珠子。
碎裂的珠串落在了她的脚边,如同漫天繁星。
第一颗爆开的珠串如同一个引子,剩下的珠子一个接一个的炸开,散落了满地的星屑散发出盈盈的光泽。
江泠抬手,那些碎开的星辰自发的滚动起来,构成了一个奇特的阵法,将面前的女孩团团围住。
湛蓝色的星辉在夜空之下回荡,但一脸呆滞的少女好似从未发觉附近的变故。
江泠收回了背在身后的手,一层晶莹的光辉覆上了她的指尖。
无光的瞳孔之中是神明的漠然。
如玉般皎洁的手落在了溺尸的头顶之上。
除了环绕在“言朝雨”身边的灵,正在山村的气息在不由自主之间被搅动了起来,如台风一般环绕在她的身边。
而江泠,就是这个台风眼。
山下稀稀拉拉的危房之中红光大盛,那些红光被拉扯着,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牵引到了那“风眼”之中。
一个又一个纸人被不知名的焰火灼烧着,焦黄的灼痕吞噬了那些还来不及尖叫出声的残魂。
江泠白皙的脸上爬上了丝丝红痕,艳丽如血。红痕同样也覆上了跪在地上的女孩。
一抹红光从她眼中一闪而过,地上的星阵光辉大作,周围的血线如疯了一般快速向着地上的星阵汇聚。
冰蓝与血红交汇,极致的色彩碰撞。
“记忆中的模样。”
“沉眠的过往。”
“醉血生煞的魂灵。”
“往日之影熠熠生辉。”
碎冰四溅。
尘封的记忆破土而出。
“啊——”
景澹枯坐在椅子之上,窗外夜色漫漫,霓虹璀璨。
他坐在顶楼,却没有开灯。
就算没有开灯也能看到他紧皱的眉头以及隐隐发光的眼角红痕。
只有面前的手机还在亮着。
上面尽是语音通话,却都无疾而终,从来都无人接听。
电话铃声响起,他抬手接过电话,清冽的女声响起。
“景澹,我猜她应该是碰到了醉血生煞。”
“嗯?何以见得?”
夙珑看着面前浩如烟海的典籍,点了点挂在耳朵上的耳机,冰蓝的瞳孔瞥了一眼周围的藏书,遍地的夜明珠让这里亮如白昼。
她将垂到自己身前的长发捋到了身后,额头上如暖玉一般的羊角泛着光泽,她甩了甩尾巴,清冷的面容上上浮现出了一丝倨傲。
“就凭我是白泽。”
景澹笑了笑,眉头略有些舒缓,声音也略软了下来。
“你还是如此。”
“那当然了。”
夙珑抬脚踩上了空气中,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拖着她的脚,支撑着她拾阶而上。
她走到了最高处,看着那一整排关于忆道的记载,她抽出了一本翻阅了起来。
“就算小姐她现在是个废人,但她的身体素质还在,寻常的僵尸根本进不了她的身,更何况那只是一具溺尸。”
“而且你还给她配了那么多融合了忆道灵的灵器,她的慧道师承于我,见多识广,她没道理认不出那是醉血生煞往生阵,况且根据度厄传来的消息,那阵大概率只是一个残阵,破解只是时间问题。”
夙珑随意捻开了书页,一目十行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
“所以你在担心着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景澹捻花的手一抖,手上力道一重扯下了面前玫瑰花的一片花瓣,碾碎的花汁涂抹在他的手指之上,黏腻潮湿。
如血般艳丽。
听到夙珑的问题,景澹回想了这段时间。
被无洽夺走的神格……
江泠突如其然地成为了一个废人……
以及江泠这过分平淡的态度……
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