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般的笑声缓缓消失了,江泠笑够了,缓缓直起身子,她回头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女孩,勾起了一抹斯文的笑容。
她的笑容一向是这样,好像刚才的笑声属于另一个人。
看到江泠对她笑了,“言朝雨”下意识向后退了退,看到她这般反应,江泠兴味更重,嘴角笑意未变,她站在一个不远不近地位置看着半躺在地上的人。
“本小姐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躲什么?”
“言朝雨”摇了摇头,没说话。
江泠转身又坐了回去,她摁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十二点了,随后她便翘起腿看着面前的女孩:“来说说吧,你和温渂舟是怎么认识的?”
“我……我……不记得了…”
江泠哦了一声,瞥了一眼地上那摊碎成渣渣的伞,打了一个呵欠。
“正常,那么我换个问题,你平常多久回来了一次?”
“言朝雨”愣了一下,木木地回复道:“高中之前大致一周回来一次,高中之后根据学校的节假日回家。”
银白的闪电突然划过夜空,江泠若有所感地抬眸看了一眼外面,一张惨白的纸脸贴在窗户上,纯黑的瞳孔死死盯着端坐着的女子。
江泠抬手扶了一下滑落至鼻梁的无框眼镜,迎着纸人的视线对视了回去。
雷光熄灭,纸人亦随之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望无际的黑夜。
江泠收回视线看向地上少女。
“刚才那个人是谁?”
“是……是李爷爷。”
“他和你什么关系?”
“他……也没有什么关系…爷爷他曾经帮过我。”
江泠漫不经心地搓着手机:“他是怎么帮你的?说清楚。”
“我……小时候被罚不许吃饭,我饿昏了,李爷爷给过我一个馒头。”
江泠没有回应,只是看着手机。
她静静地读着秒,静待着属于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银白的雷蛇又一次划破夜空,一抹红光一闪而过,亦同雷蛇一道归于沉寂。
十二点了。
江泠慢条斯理地起身,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将大门拉开,昏暗的路灯之下,她隐约可以看到山下浓郁的黑暗中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红。
她抬脚便离开了屋内,刚才一闪而过的纸人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满园的杂草。
“言朝雨”呆呆地看着她毫不留恋地离开,她翻身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夜风略过,唯有草木飒飒作响。
江泠走到了大门处,她突然回头看着恢复了正常的女孩,皱了皱眉。
“你躺着做什么?你还想不想救这里的人了?”
话音刚落,“言朝雨”忙不迭起身跟在了她的身后。
“小……小姐?”
“嗯?”
“您说错了,我不想救他们。”
江泠回眸看着身后的她,挑了个眉。
“我……只想救那个给我一口饭吃的爷爷。”
“就那个趴在窗户上的纸人是吗?”
“是的。”
江泠满不在乎地走下山去,看着面前萧瑟的树丛,以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红色。
她一蹦一跳地踩着地上深深浅浅地水坑,溅了银白色的水花:“你猜,这些红光是什么呢?”
“言朝雨”摇了摇头,看着面前女子与夜空中飞扬的发丝。
“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些红光都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亮的?”
“言朝雨”想了想,想着曾经的种种,她回来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而村子里的人也是越来越少。
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她抬眸看着面前的人:“好像就是在最近。”
“呦,发现了啊。”
她们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山下,看着面前泛着红光的危房,满园尽是杂草,为其中更是增添了几分恐怖片的氛围,或者说这本来就是恐怖片的感觉。
“对哦,因为这个大阵已经油尽灯枯喽。”
江泠咯咯地笑了起来,无框眼镜泛着冷光。
“你猜……醉血生煞往生阵的能量来源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言朝雨”脸色白了一瞬,她下意识抬头错开视线看着面前的危房,看着不远处隐隐约约的红光……
“你的意思是?”
“嘘……”
素白的指节搭在了面前女孩的嘴唇之上,苍白的月光打在身上,打在苍白的身躯之上,一时分不清是她的手更白还是她的脸色更白。
江泠眼中闪过诡谲的光芒:“你现在知道了吧,这个大阵为什么会越来越弱?”
“因为啊,这里的人……都死光了……”
这句话如同炸雷一般,“言朝雨”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红光,眼见着哪里的红光越来越清晰,无比刺眼,刺眼地她想落泪。
“你知道嘛,等到那红光完全消失,那个人就完全不存在了哦……”
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之上,江泠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如同毒蛇吐信,在暗处盯着自己的猎物。温热的吐息落在她的耳廓,原本温热的水汽落在她的耳边,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言朝雨”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红光越来越弱。
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她愣愣抬脚向着小屋走去,直到看着面前的最终那片红光又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
吱嘎一声,“言朝雨”扣开了大门,只余下满园荒凉。
以及被灼烧后的纸屑。
“为……为什么……”
泪水顺着着眼角滑落,“言朝雨”抬手抹干了眼泪,她收回视线转身死死盯着依旧挂着笑容的女子,头发开始不住地滴水。
一滴又一滴水落到了地上,分不清究竟是水还是她压抑的泪。
“为什么……”
她缓缓走向了依旧那张完美无缺的笑容,张开了嘴,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泠的笑意凝滞了一瞬,随后她又瞬间恢复了正常,她耸了耸肩对着她摊开手说道。
“你想听本小姐说什么?”
“都说了,醉血生煞往生阵的能量来源就是人,代价就是不入轮回,怎么不信呢?”
看着面前女孩面上的表情越来越失控,尸气肿胀,填满了她的脸。
像是一个气球。
江泠嘴角咧地越来越大,眼底兴味更重。
“哦,或者说,醉血生煞的食料就是……”
“人啊……”
“你知道吗?那些铺设醉血生煞的修为什么都选择来这种深山老林中吗?”
江泠眼中闪过诡异的光芒:“因为啊……”
“生人的魂灵是醉血生煞灵最爱吃的东西了……”
“用生人魂灵喂养出来的阵灵才是最为强大的。”
“言朝雨”瞳孔骤缩,“食料”两个字刺激着她的神经。
“所以……他们……被这个阵灵吃掉了?”
“不然呢?”
江泠无所谓地摊着手。
剧烈的情绪冲撞着她的理智,很快,暴怒占据了主导地位,甚至都压过了她对于危险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