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衙上的人来了。
主簿、典书、三位押司和一班衙役配置齐全。
矿衙主簿姓仇,四十出头,长相富态,两撇八字胡,眯眯小眼,一出场就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
随后衙役接管的现场,壮丁都被赶出了竹院,姜坦也不例外,让出中心火堆,站在外侧等候问话。
一刻左右,衙役整理出书舍,一众官吏去了房中,时不时能听见房内传出讨论声。
半个时辰后,丁前被传唤入内回话,进门不到半刻便听见训骂声,而且不止一人,姜坦站在院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等丁前出来又是半个时辰,此间正值冬日,丁前的汗水却湿了衣衫,眉目愁苦。
第二个被叫进去的是徐田,徐田腿都吓软了,连连看向姜坦,姜坦对其点头安慰,最后徐田被两位衙役架进堂中。
这次询问时间很短,也许是徐田嘴笨不知言语,亦或回答风马牛不相及,一刻左右徐田便被衙役扔到了院中。
“哪个是姜坦?堂尊传讯!”衙卒立于门前高喊。
姜坦脱了大氅,整理衣物,大步入堂。
堂中仇主簿端坐,从旁左侧站着典书,三位押司立在右边,气氛严肃,给人的压力很大。
“小人拜见明公。”
一县之尊为知县、县令,下设县丞、主簿、县尉。此四职在县中称官,其余皆为吏,县首常被尊称堂尊、明公、青天等,而关山矿场情况特殊,仇主簿主事,他的称谓自然也拔高了一截。
“你便是上渠沟户长?”仇主簿语气平淡,却有一种让人忍不住听从的感觉,也许这就是上位者磨练出来的气场。
“正是小人。”姜坦镇定回应,礼节不乱。
仇主簿微微点头后让刑名押司张文途出列讯问。
张文途从被杀之人一直问到杜夫人的去向,发挥出来刑名押司应有的水平,而姜坦回答的也井井有条,并无纰漏。
“好了,你可以先下去了。”
张文途对姜坦的临危不乱很满意,紧急措施也办得漂亮,心道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且慢。”
税赋押司秦审向仇主簿一拜,出面阻止姜坦退场。
“姜坦,你说是你指引诏卫去寻贼人杜氏,致使诏卫被害,遗害衙门,你可知罪?”秦审怒目圆瞪,言辞凿凿。
典书和签押押司表情都起了变化,似有看戏的成分,只有仇主簿神情若有所想,心思不在此处。
“押司明鉴,小人指引并无过多的心思,也不知杜氏如此厉害,上差被害亦非小人所愿。”
姜坦不敢贸然反驳,衙上情况复杂,来人是敌是友说不清,也许此处看似在刁难,实则在为自己开脱也说不一定。
“言辞含糊是有所隐瞒吗?你与杜氏是旧识,相互有什么勾连?杜氏现藏于何处?”秦审主导话题,深刻引诱。
张文途目露不悦:“秦押司莫要捕风捉影,办案是要讲究证据的。”
“张押司何故心急?本押司问的是姜坦,他照实回答便可。”秦审和姜坦无私怨,单纯是姜坦的站队问题,秦审想给张文途找些麻烦。
姜坦见状也不再犹豫,开口直言:“秦押司此言差矣,小人回禀上差全凭公心,不敢有半点藏私,难道要刻意隐瞒知情不报吗?上差行事自有分寸,小人又无法左右其思想,贼人一时藏匿再抓回来便是,押司何故在此自相矛盾,寻小人的麻烦?”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儿!这就是你和本押司说话的态度?保不齐就是你知道诏卫实力不济,故意引敌伏杀,有同党之嫌!”秦审越说越离谱,直接给姜坦加了同犯的身份,这种歪曲事实的引诱之法秦审倒是做得很熟练。
姜坦刚想反驳,就听见院中传来了大喝声。
“哪个说我诏卫实力不济!”
“崩!”
竹门被一脚踹开,一位八尺大汉立于门前风雪中,此人穿着制式和大胡客相似,只是腰缠紫玉带,佩刀换了剑。
“刷!”
八尺大汉脱下斗笠甩到身后,面容显现,浓眉方脸,颈有刀疤,身材魁梧,相貌威武,气宇轩昂宛如一杆长枪。
仇主簿见状连忙起身,拱手行礼:“下官拜见刘千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