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老张也不多话,领着众人朝云天行礼致谢之后,便招呼着大家一同前往后殿。
老张是府中管家,十八岁时被聘入府,原是府中的账房先生,在府中已然生活五十余载。
他的年纪比云天兄弟尚要小上不少,然因肉体凡胎,由此面容较老,坚持请求云天兄弟称他为“老张”。
老张对云家之人十分尊敬,做事也是尽心尽力,从不质疑两位老爷所言,而对于云弈,他亦当是自家子侄那般疼爱。
“爹,你为何将我与大家一同关在厅内,我也是修士,我亦可在外杀魔,保护大家!”云弈眼看众人离开,方才朝着云天愤道。
听闻此言,云天顿时哭笑不得,随即开口言道:“爹这是在保护你,你可知城中如今已是何种景象,数百修士皆守不住南风城,多你一个小小的炼气期修士便可力挽狂澜?”
“可是......”
“弈儿,听二叔一句劝,你纵然是天赋异禀,年刚六岁便开始修炼,仅十年便突破至炼气后期,莫说在海州,便是放在全神州也属凤毛麟角,”云烈见云弈似要顶嘴,生怕云天再次动怒,开口打断云弈道,“不过二叔与你爹在三百年间便修炼至化丹之境,亦非资质平庸之辈,尤其你爹如今已为化丹圆满之境,假以时日必能突破桎梏,一举化神。”
“你是云家唯一的后代,仅凭你的资质与云家如今所有的修炼资源,你日后成就必不可限量,只叹......”
“只叹往日云家除我们兄弟外,再无可修炼者,便是爹与你二叔不断努力精进修为,却终归未能改变仙凡之别,所谓仙家灵药对于无灵根者毫无作用,我们最终也仅能眼睁睁地看着爹娘悄然离世,而无能为力,”此时,云天突然打断云烈,开口言道,“所幸爹娘生前皆未受病痛,倒也算为善终。”
“自从爹娘离世,我们便更为努力修炼,妄图斩断凡尘,我们当时坚信,仅要修为足够,便可免受生死离别之苦。”
“爹修炼数百年,期间从未想过成家,直至遇见你娘。”
“你娘当时正在山中采药,偶遇妖兽袭击,所幸仅为小妖,她尚能跑出几步。”
“爹当时恰巧经过,听到你娘的呼救之后,便出手将其救下。”
“随后,你娘便将她的姓名告知于爹,她叫弈伶。”
云弈默然,对于他娘之事,他所知甚少,他也问过,然云天从未正面回答过他。
他虽心有不甘,但并未生气。
他知晓,云天定是有何难言之隐。
“弈伶,真好听。”云弈突然言道。
云天听闻此言,嘴角不住上扬,便继续道:“当年,她也方才二八年华,亦是当年,爹便知晓红尘难断。”
“你娘是一个很活泼的姑娘,亦是苦出身,早早便失了双亲,一直靠着采药换钱过活,经营着一个小药摊。”
“自那时起,爹便时常去光顾你娘的药摊,一来二去,我们很快便相爱成亲,不久之后,便有了你。”
“不知为何,生你之后,你娘的身体便每况愈下,不久之后,你娘便病逝了,药石无医,”云天哀道,“你当时尚未满月,你亦由此不知你娘是何模样。”
“爹自知惭愧,又恐睹物思人,不愿留下你娘的画像,甚至未曾告诉将你娘的姓名告知于你,仅是用爹与你娘的姓氏,作了你的名字。”
“为慰你娘在天之灵,爹便生了望子成龙之心,由此对你十分严厉。”
“爹担心你无法修炼,爹也不想再次承受亲人离世之痛,尤其是你,毕竟你便是你娘生命的延续。”
“所幸,你并非凡命,甚至尤其不凡,体内竟有着极其罕见的五大异种灵根之一的雷灵根,”云天言至此处,脸上露出一丝骄傲,随即继续言道,“本就是天资不凡,再加上你练功勤奋,爹便知晓,你的人生定会比爹的人生更加璀璨。”
言罢,云天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传送大阵,随即言道:“弈儿,你自幼生活在府中,你自然知晓此阵的用途为何。”
“爹希望你能答应爹,好好地活,你如今修为尚浅,留在此处仅会令爹与你二叔分心。”
“爹,此战必败?”云弈问道。
云天深叹,随即开口言道:“天魔此番既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城中,足以证明它们是早有准备。”
“爹早已命十数名擅长遁术的修士出城求援,并在后殿为他们设下牵魂灯,以此知晓他们的安危。”
“可惜他们出发之后,仅是片刻,所有牵魂灯便已尽数熄灭,”云天的神色愈发凝重,抬头遥望远处尚在空中死战的修士们,随即继续言道,“并且爹已有猜测,此番入城的这些天魔之首,修为绝不在爹之下,便是爹与你二叔联手,也未必是它的对手,更莫提城中此时尚且余有少说上万魔物,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此战必败。”
“可恶,难道便无别法可取?”云弈双拳一紧,沮丧道。
“南风城如今已与死城无异,皇室曾为南离境内所有城主,及以上官职之人设下牵魂灯,当下之法,唯有让爹战死,皇室才会知晓此处的情况。”
“如此,方有可能歼灭这支魔族大军,以防更多的生灵涂炭。”
言至此处,云天脸上闪过一丝决绝,随即言道:“弈儿倘若有心,待你修为有成之日,大可为爹与你二叔报仇,为城中惨遭屠戮的百姓们报仇,亦为那些战死的修士们报仇。”
“只是当下,爹只愿你能活着,带着我们的期待。”
云弈听罢,眼眶泛红,几近泪下。
“弈儿,转眼十六载,你一直在爹的眼皮底下长大,你所需要的一切,爹皆愿给你。”
言罢,云天从右手上摘下一枚古朴的黑色戒指,戒身上刻有一圈暗金色铭文,隐隐流着光泽。
“仅是当下,爹再无法再常伴你左右,你且将此物收下。”
“此为纳戒,乃是爹答应出任南风城城主时所得,由皇室所赠,名为乾坤。”
“你仅需调动自身灵力注入其中,便可探查其中所储之物,可通过神念取出,若要储物,只需将其对着物件,运用神念御物入内即可。”
云天将乾坤戒套入云弈的右手长指,只见戒身铭文处闪过金光,随即便自行调整大小,牢牢地套在云弈的手指之上,当真是神奇至极。
“此戒不可存储活物,除此外皆可,”云天言罢,当即双手掐诀,戒身铭文瞬时大放金光,随即便立刻暗淡。
“弈儿,爹已抹除戒上所设禁制,你早已习得滴血认主之法,当下便可进行滴血认主。”
云弈自幼便知法宝有灵,滴血认主便是催动法宝之前所必不可少的一步。
说来不难,以一滴本源精血融入无主之宝,即可完成法宝认主仪式。
除非持宝之人主动抹除禁制或是身陨道消,否则有主之宝便仅有其主方可催动。
即便是大能修士,也无法抹除非己之宝的禁制,至多将法宝直接毁去。
云弈当即轻叹一声,便再无废话,双手掐诀,随即右手剑指置于眉心,缓缓引出一滴本源精血。
他随即神念一动,那滴精血便飞至乾坤戒旁,随后与其融为一体,戒身铭文便再闪金光,而后便再归于平常。
云弈此时突然感应到自身识海与乾坤戒之间建立起的一丝联系,随即右手掐诀,再唤前厅之中的青霜剑。
待青霜已至,他神念一动,戒身上的铭文金光再起,青霜便化为一道流光,被收至戒中。
云天见状,微微颔首,便转头看向云烈,云烈随即言道:“乾坤之中便为二叔与你爹这数百年以来所攒,乃是云家之根本,其中除些许灵玉与一些兽材地宝外,还有数件法宝。”
“不仅如此,除你已学成的《惊鸿掌》与《追云步》之外,亦有余下一些其它的功法秘籍,你可酌情修习,不过切忌贪心。”
“爹,二叔,法宝可是修士斗法必备之物,你们为何不留着这些法宝?”云弈诧异道。
云天抬手指向自己的眉心,随即回道:“既是死战,有本命法宝傍身即可,其余之物皆为浪费,将那些法宝留下予你才更有意义。”
“本命法宝?”云弈惑道。
他并不知晓本命法宝是为何物。
“对于修真一途,你仍所知甚少,爹本想待至你及弱冠才将诸多事情告知于你,只是当下......”
云天此时似乎欲言又止,沉吟片刻,随即言道:“也罢,本命法宝与寻常法宝不同,它存于修士识海,以神魂滋养,品质可随之修士境界而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其中玄妙,你日后便会知晓。”
“只是若想炼制本命法宝,最少要修至化丹之境,炼制之法颇为多样,爹在一时半会之间并无法与你言明。”
云弈听罢,虽似懂非懂,但也未曾多问。
“弈儿,离开此地之后,待你修炼有成之前,不可再妄想此间之事,可前往位于离州北部的太虚门,我在乾坤之中留有一封手信,你将它亲手交予太虚门掌教青阳,凭借你的天赋,自有留处。”
云天再嘱咐道:“我与你二叔所习的《炙焰焚天诀》乃是火属,虽是地阶功法,但并非你可修习,由此从未传授于你。”
“而你至今未曾习得内功心法,若无心法辅助,便无法运用自身灵气冲击炼神。”
“说到底,爹终归是于你有愧,爹枉为一城之主,多年来竟也未曾为你寻得一门雷法,而太虚门中便有无上雷法,你若得习,定要潜心修炼,不可妄自尊大,外界凶险,凡事当心。”
“今日之后,爹与你二叔便再也不能护你左右。”
言至此处,云天与云烈的眼眶已然泛红,云弈也已湿了眼眶。
此时,老张已带着众人回至前院,众人包袱里皆为财物,满满当当。
云天见状,轻叹一声,随即挥手示意,让众人走进阵中。
随后,在云天的颔首示意下,云烈双手掐诀,大阵当即开始运转,本就耀眼的蓝光瞬时形成一道巨大光柱,直冲云霄。
此举亦会引起城中大量魔物的注意,乃是自杀之举。
一时间,南风城中过半的魔物都朝城主府方向袭来。
“爹,二叔,弈儿已将今日的所见所闻铭记于心,有朝一日,弈儿定会杀尽天下魔族!”
云弈在阵中双膝跪地,红着眼眶朝着云天二人重重地磕下三个响头,随即便与众人一同消失在了光柱之中。
眼见云弈离开,云天二人此时终是心石落地,随即相视一笑,一同腾空而起,冷眼看向不断靠近的域外天魔。
“大哥,今日死战。”
“今日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