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面对应龙，看着挚友被杀，同伴遭屠，甚至自己所信奉的神灵一般的存在，也被践踏侮辱。没有力量的道哲，只能跪拜。

然而在历经无数个夜晚的艰辛之后，他终于换来了一个选择。他为自己赢来了一个选择的权利，而这，也预示着他接下来的人生。

那个最初的问题，不禁悬浮在他的眼前：是选择人的高洁，还是选择兽的朴实？一切没有对错之分。

但是，在那个伸手的瞬间，道哲还是犹豫不决。

“汝欲何物，将往何处？”然而就在此时，对面黎星的模样，突然变成了一只深白长绒，利眉金目的白虎，用着充满欲望的眼睛注视自己。站在白虎的立场，答案已经很明确。

可是，要做出选择的，却是这副身为“人”的道哲。光滑的皮肤，脆弱的骨骼，碍眼的生殖器官，直立的四肢。还有清浅的唇，银白的发，金色的眸，和那张协调俊朗的脸。

就是这副样子，让道哲落入了名为人的束缚。身为人，才会有良心，才会有愧疚。才会想着爱与被爱的琐事。可这，人性若是在最后关头，成为了阻碍自己追寻力量的绊脚石。

那这人性，不要也罢！

“失去人性，也许会失去很多......”赤裸的道哲，是个英俊的帅哥，用他纤细的手臂，试图向那颗灰暗迷人的黎星伸手。他要握住应该属于自己的力量，将内心深处的人性蹂躏。此刻，那双原本清澈美丽的眼中，一点点渗透出血的痕迹，但道哲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

他痴迷着，疯狂的继续向灰星靠拢，露出了自己兽性的狰狞：“但是，如果失去兽性，就连活着，也没有必要了！”

一瞬间的强光，将道哲赶回了现实。

眼前，混沌依然在玄武墓前肆虐。此族在内部纠葛中，双成成为了众矢之的，而深爱着他的一位女子，也在他面前，被其兄长斩成了两段。

站在人的角度，这是个极其悲惨的场景；而在兽的角度，用一句“族斗”便能够概括，并不存在什么残忍和悲剧。

原来如此，这还真是，言传身教呢......

白虎脱离了幻境的启示，此时的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该如何做。

而被众人所包围的双成，忍着悲伤，撕扯着声音，使唤道哲：“白虎，履行你的诺言......”

“不......不！”白虎对着失去爱人的双成露出了自己的獠牙，这就是他所做出的选择。

“你说什么......”此时的双成已经愤怒到了极致，放下枫钰残破的躯体，以蛇身驶向白虎。他眼角的血液，已经和腹背上的一样凝固成甲。

而在他前进的道路上，甲烈似想要说着什么，上前了一步，却被双成一尾击飞至玄武墓上的墙壁之上，凹陷的坑洞，沾满了甲烈的血液。见到大儿重伤，天翼自心疼的上前照拂。而剩余人，也自觉为双成让出了道路。

此时的双成垒以气愤，逼之猩红；而道哲垒以兴奋，凝之硕金。

双成咬牙切齿，而道哲则一副蓬荜生辉，容光焕发之姿，甚至病态的笑出了声。

随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人同时祭出自己的道属化式。金色与红色的瞳孔所释放的巨大属向力，在接近数分之内时间里，四目相对。

双成使出太阳之属的道属化式，以御熵瞳释放出眼前最大程度的熵增：『浮域熵变』。

而与之相对，道哲发着金光的天成眼，也在此时感觉到它永世的敌人，兴奋的以五十五道属之中，生律之属的道属化式『虚度轮回』与之争锋。

『浮域熵变』对『虚度轮回』，白虎对翼蛇，两人的相宙，元神，几乎都处于燃烧状态，使出了各自的竭尽全力一招！庞大的属向力所化式形成的破坏力，将空间本身进行破坏，又无限修复，循环不停。

而道哲终究因为此时的选择，成就了天道化身，在属向力上，比起寻常斑驳境界更胜一筹。虚度轮回在冲击上占据了上风，道哲已然心满意足。

确定了这点之后，他便收起了天成眼的权能，因为虚度轮回的作用，是将锁定的敌对目标，封印在一个无法逃离的未知之地。以目前双成的状态如果中了这招的话，必死无疑。

道哲在占据上风的瞬间，停止属向力的供给，右手转前，二指成印：“分合之属，烁金斩！”果不其然，一道巨大的斩击从道哲横劈下的手背所挥，一刀掀翻了玄武墓的山头，尘土飞扬。

而双成先前本就处于遭受天谴的状态，属向力不在巅峰之时。被道哲以分合之属一斩，刺瞎了一只御熵瞳，身体也被爆炸的余波炸成重伤。

待到烟尘散去，此战胜负已分。

道哲无意取双成的性命，毕竟，自己能跻身天道，还得谢谢这位恩人才是。而留他一命，就当做如今“天道在人间化身”给予这只兽族的恩谢吧。

呵呵呵，这就是天道的力量！超越了兽，更超越了人！原来主宰他人生命的感觉，就是这样啊。呵呵......道哲的内心，因为躯体和灵魂的改变，而对此时的自己，感到万分欣喜。

这种欣喜，甚至一度将他推向了失控的疯狂。但是很快，相宙之内的四重圆环，亮起光芒，清除掉了他所遭受的精神凋零。灵智又重归平衡。

道哲转身，几步之下，由巨大的白虎转而为人身。或许是为了炫耀，或许并无什么特殊涵义。混沌对此刻的他而言，已构不成威胁，留在此地再无意义。

“小人！”“背弃誓言的白眼狼！”“小人，你注定会永不超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无量山剩余的两族族众，终于还是忍不住对这个外人谩骂了起来。

即便他们知道，自己在道哲面前，不过是一刀难抵的树叶般的存在。但是，混沌之中本就难免一死，举大义是死，苟且一时也是死，不如正气死乎！

而人身的道哲，用轻蔑病态的眼神，转眼望了望那些，对他谩骂的兽族。

他的金色瞳孔威光闪烁。

见到那天成眼之威时，有不少人畏惧后退，也有不少人硬气直面。

最终，道哲收敛了凶光，因为他觉得，那些人说的对。他们所说的，乃是自己定下的誓言，自己亲自违背的誓言。也是，自己做出的选择罢了。

于是，没再增添杀戮，道哲以常人难以理解的怪声嬉笑着，奔出了玄武墓。踏云而去。

剩下的，就是无量山对双成最后的裁定了。

天翼与紫血二族，知晓全程的前因后果，有人念及双成是少主，且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生机，认为生在末世，本就没了多少时日，不应该再对其追究。

而另外一部分人，表面上虽不愿挑起是非，但心里都憋着一股劲。有着与甲烈相同的愤怒，认为双成是不孝之逆；并且他重伤自己亲哥甲烈的行为，也引发这批人的不满。一时，众意难平。所有人都期盼着，这个时候，无量山的首领，能为他们最初最后的裁断。

世人只知玄武双子，皆已重伤。却不知，在紫血看来，是两个骨肉兄弟手足相残，而作为这二人的母亲，又该偏袒哪一个呢？

紫血知道，无论偏袒哪一个，她都是痛苦的。这种时候，还怎能让她来主持大局呢。

于是，紫血拖着蛇身，经过枫钰的尸身血涂前。脸色阴沉，当着剩余族人的面，对着双成说道：“你走吧，双成。”

“师父......”双成在见到师父的那一瞬间，眼泪难以抑制。他是多么委屈啊，多么想要有人来安慰和理解啊。虽说在做出此等决议前，他早想好，面对任何结果。但这般众叛亲离之下，自己背上骂名，却一个人都没救到，自己的行为显得多么可笑啊。

透明而炽热的泪水，从他剩下的那只眼中流出，他苦苦央求着。不是希望自己能留下来，只是希望师父能给他一点安慰和理解。他已经，正舍双成已经，深陷在痛苦之中了。

“师父！”他此时忽视了身体的伤痛，贴在地面。

与他相视的时间越长，双方就越是痛苦，于是，紫血咬牙逼迫着自己：“我叫你走啊！正舍双成！”

这一声呐喊，将双成从沉溺的痛苦中，强行叫回。他环视着四周，痛心疾首的师父，失去了如同子女的新辈；大哥被自己打成重伤，生死不明；母亲也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还有那一个个满怀期待的族人，一双双对自己关切而怜悯的眼神。被这样的眼神统一注视的他，没有为他们带回生存的希望，而是将他们带到了死亡的墓地。

他们的凝视令自己无地自容，他们的怜悯更是令自己心如刀割。悲伤，变成了近乎疯狂的情绪，他只想要躲避那些眼神的注视。

一朵盛开在双成相宙中的花，终于掉落了最后一片花蒂。

痛苦的极致，令双成笑了起来。他踉踉跄跄的躲过众人的眼神，仓皇的拖拽着重伤的身躯，离开父亲的坟墓。也是整个无量山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