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兰停下了脚步,他听见了远方矿洞内回荡的枪响声。
“什么声音?”
他偏过头仔细倾听那声巨响传来的方位,那是他未选择的左边矿洞。
“是地震吗?不对,我没感觉到摇晃。”
而且,丰收节期间的炉乡完全不会地震。
多兰已经能感受到那股呼唤就在前方不远处,他不再去管那声奇怪的巨响继续向前走。
这里再度恢复寂静,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
在一声满含愤意与不甘的怒吼声中,多兰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维塞尔!”
矿洞内回荡的声音告诉他这不是幻听。
“维塞尔叔叔。”多兰眼睛瞪大,似乎不敢相信这声吼声。
维塞尔叔叔怎么会在这里……
旋即,他想起了左边矿洞那些杂乱的脚印。
他呆愣两秒,而后迅速转身奔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
温暖的橘黄光芒把像是野兽啃食猎物的光影洒在矿洞内的墙壁上。
金发男人直起身子,他松开了男孩的尸体。
维塞尔闭着眼睛享受着新鲜的、温热的、带着一丝神血的血液。
半分钟后,他睁开眼睛像个体面人一样抹了一把满嘴的鲜血。
临死,古德尼的手中还死死攥着那块余烬晶石,只不过高温已经开始融化男孩手上的血肉。
维塞尔掰开男孩已经逐渐碳化变黑的右手,把那块闪耀着橘黄光芒的不规则晶石拿在了手里。
烫!
维塞尔右手颤抖着,可他很快就感受不到高温的疼痛了。
漫天的沙尘,遍地的尸骸,沾血的战旗,插入尸山血海中的大剑。
那幅场景再一次出现在维塞尔的脑海中。
旋即,他弯下腰剧烈咳嗽,双眼里的血色也因为咳嗽而逐渐消退。
仿佛有什么恐怖之物即将被他给活生生咳出来!
但维塞尔却再度停了下来,因为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
他不再咳嗽,血色再次覆盖在他原本金色的双眸。
多兰站在这处矿洞外,他看着地上男孩的尸体,还有那个转过身来的男人。
“维塞尔叔叔。”
多兰颤抖着双唇喊出了他的名字。
…………
因格尔弗停下脚步,阿隆紧随其后也停了下来。
两人同时偏过头去听那声逐渐消散的枪响。
“左前方。”因格尔弗说完,两人再度狂奔向前。
…………
“多兰。”
维塞尔笑着回应了眼前的男孩,他看着男孩的红发双眼中闪过一瞬的清明。
橘黄温暖的光明中,多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那个曾经熟悉的身影,那个他十分敬仰的人,此刻却站在那具尸体旁,如同一个冰冷而陌生的怪物。
维塞尔满嘴的鲜血,他右手抓握的余烬晶石,还有躺在地上的古德尼,一切的一切证明了眼前男人刚才犯下的罪行。
“为什么?”多兰有太多疑问,可他只能说出这句话。
这块烫手的晶石此时成了负累,维塞尔把余烬晶石扔在地上,同时右手缓缓向腰背后靠去,他嗓音沙哑着开口道:
“我和他有些小误会。”
什么误会需要杀人才能解决,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多兰说不出话来,他不可能相信维塞尔的解释,黑红双眼中的泪水不断蒸腾模糊了视线。
让人难熬的沉默中,多兰带着哭腔的怒问终于从胸间迸出:
“你为什么在这,为什么要杀人!”
没有退路的维塞尔只能拔出左轮对准多兰,可他看着男孩的红发,食指颤抖着没有扣下扳机。
看着维塞尔血红的双眼,多兰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不顾一切地冲向了维塞尔。
血色双眸震颤闪烁后,维塞尔紧抿嘴唇,最后还是扣动了扳机。
对不起……
没有预想中的巨响,这又是一枚哑弹。
金发早已凌乱的男人紧急向右一滚,躲开了多兰的冲撞。
至此,四枚子弹已经打完。
“该死!”
眼见红发男孩以超越常人的速度冲来,维塞尔只能把左轮当成武器砸想要在多兰的身上,但多兰已经看出了他的意图,直接抓住了维塞尔举起的手腕。
而后,多兰在刹那间松开右手,同时肘击在维塞尔的胸口。
在维塞尔本人都未能意识到的地方,他胸口下方的皮肤出现了一层血膜,阻挡了多兰的巨力,但他还是两眼一黑横飞出去。
失去了武器的维塞尔绝无可能对抗已经半觉醒的多兰。
维塞尔即将面对的,是一场全方位的压制,除非……
一些古怪的力量正在维塞尔的体内悄然酝酿,但这还需要一些时间。
不能这样下去,没有武器的我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趴在地上艰难站起身的维塞尔已经反应了过来。
思绪电转间,维塞尔开口道:
“多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这个孩子吗?”
维塞尔支撑双臂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他的身旁就躺在古德尼的尸体。
多兰皱起眉头,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知道吗,加雷斯就是被格奥尔陷害才失去了右手。”
“加雷斯是真正的锻造天才,你的父亲只会挡在格奥尔成为大祭祀的路上。”
他嘿嘿一笑,望着神情错愕的多兰,继续说道:
“我这是为了给你父亲报仇才杀了古德尼。”
多兰仿佛被重锤砸在了头上,他想起了加雷斯缺失的右手。
维塞尔一边说着,一边向古德尼的尸体缓缓靠近,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古德尼手边的匕首,他要拖住多兰拿到这把武器。
这把由火纹钢锭铸造的武器绝不能被一个炉户血裔拿到!
“我想你应该记得,格奥尔在你母亲离世后的那段时间,一直陪着低落酗酒的加雷斯。”
真相煎熬着多兰的内心,他还记得那段灰色的记忆,那时他们还住在属于炉户祭祀的红砖墙房屋里,光头男人经常带着两瓶威姆齐来到家里,陪着加雷斯喝到深夜。
“你怎么知道的?”多兰不敢确定。
他已经看穿了维塞尔的意图,但他不在乎。
“因为格奥尔成功的关键,是得到了一管我送给他的抑灵剂。”
维塞尔笑着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捡起了那把表面覆盖着火焰纹路的匕首。
“实话实说,我有些后悔帮格奥尔对付你父亲了,他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当时反过来去支持加雷斯,后面的情况可能会更顺利。”
他的话音未落,握住匕首的火焰纹路上突兀出现了一层邪异的血色。
终于,伟大的“征服者”通过祂留在维塞尔身上的痕迹和他胸前佩戴的恕瑞玛骨哨,将自己的一小部份力量分享给了这个金发男人。
还未察觉到不对劲的多兰,痛苦的眼里只剩下维塞尔那张扭曲疯狂的面庞,他不敢相信自己人生不幸的开端,居然是这个如他父亲一般的男人一手造就的。
那些礼物、那个瓶中船、那些糖果、那个八音盒都是假的吗?
我人生里短暂的幸福都是你营造的假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