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被收入夜晚的裙摆后，父子两人踩着暮光里最后的褶皱回到了家中。

加雷斯望着自家客厅中落上了少许灰尘的锻炉，在心里思索着阿隆大祭祀的决定。

为了能让这些信徒们获得一份可靠又的收入，阿隆已经决定在教堂内划定一片区域让加雷斯搭建一个锻炉，并让他在圣沐日和一些闲暇的时间教导这些信徒们锻造。

炉乡产出的农具始终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只要这些信徒们能锻造出一些简单的农具，那就不愁销路。

至于加雷斯本来的顾虑，阿隆则淡定表示：炉乡的教堂里有一座锻炉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他正思索着丰收节期间在教堂内搭建锻炉的细节，就听见了多兰的问话：

“你在教堂过得怎样？”

加雷斯半点犹豫回答道：

“老实说，教堂里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充实许多。我白天的时间用来接待信徒，偶尔主持一下弥撒；晚上就抄写圣典。埃尔瓦和修女们也都很照顾我。除了不能锻造外，我觉得这样的生活还算不错。”

多兰露出一个微笑，他感觉加雷斯比以往要更加健谈和开朗了，他对于加雷斯出现的这些积极变化感到欣慰。

“你这两天感觉怎么样？重新回到工坊学习还适应吗？”加雷斯转而问着多兰这两天生活的感受。

多兰兴奋点头道：

“我这两天学到了许多锻造技巧，还认识了一个来自阿瓦罗萨部族的女孩，她也是炉户祭祀的女儿，她锻造很厉害，而且很有见识。对了，她叫阿格丽塔。”

加雷斯记起了那个被阿瓦罗萨使团送来的女孩，阿格丽塔眼里的黑红色让他至今难忘。

“炉户祭祀的女儿也能使用神力吗？”多兰问道。

加雷斯思忖了一会才斟酌着答道：

“我听阿隆大祭祀说过，女性也有可能继承神力，但是这种概率非常低。即便女性初步觉醒掌握了一部分力量，她们也无法通过仪式获得完整的神力。”

“为什么？”

“我在抄写圣典的时候，翻看过阿隆大祭祀带来的几本炉乡历史书册。里面记录了大概每隔几十年就会出现一个女性炉户血裔自发初步觉醒的情况，这个概率非常低。以往的大祭祀们尝试过让这些女孩参加仪式，但没有一个女孩能成功度过觉醒仪式。”加雷斯回想起那几本历史记录的内容后说道。

多兰皱眉听着加雷斯的描述，他突然想起了海达女士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神灵也各有偏爱。

而这就是炉乡男女不平等的根源。

接着，加雷斯又顺势给多兰讲述起觉醒仪式的细节：

“每年的仪式，除了无法承受晶石内神力而死去的孩子外，还有一小部分炉户血裔因为血脉内神力先天不足感受不到‘余烬晶石’对自身的呼唤，他们即使进入矿洞也找不到余烬晶石，也就丧失了成为炉户祭祀的机会。”

“不过这也是好事，血脉内的神力本身就是筛选的条件。感应不到余烬晶石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即便他们运气够好碰到了晶石，吞下后也很难度过仪式。”

加雷斯无声喟叹，相较那些在觉醒仪式中失控的男孩，这对那些体内血脉先天不足的孩子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结果。

多兰眼里暗淡了一瞬，

“爸爸，你觉得我能通过觉醒仪式吗？”

加雷斯看向多兰，他抿了下嘴唇郑重点头道：

“你一定可以！”

多兰看着加雷斯坚定的目光，他的眼里又重新恢复了光彩，

“我一定会成为炉户祭祀的！”

短暂沉默后，多兰望着家里落满的灰尘，他对加雷斯说道：

“爸爸，我们一块做卫生吧。”

以往在神嗣地，每到丰收节前，母亲都会带着多兰一块打扫卫生，用整洁的房屋期待着加雷斯的回来。

炉乡的丰收节有半个月，圣山的朝圣仪式为期7天，仪式结束后的剩余近7天假期，炉户祭祀就能够放假回到神嗣地和妻儿团聚。

做卫生的时候，多兰告诉了加雷斯，少女阿格丽塔给他讲述的炉乡以外的世界，他用沾水的抹布在窗户上写下了他学习到的瓦洛兰文字。

而多兰没注意到，当他讲述维塞尔送给他的那个八音盒时，加雷斯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神色。

大约8点左右，父子二人看着焕然一新的大厅，相视一笑。

今晚9点前，所有参加觉醒仪式的炉户血裔都需要前往神火堡垒前的广场上汇合。

看了眼怀表确认时间后，多兰走进卧室把那件灰袍换在了身上，提着兽皮双肩包来到了加雷斯的身前。

桌上的烛火照耀出多兰身着的这身灰色祭祀袍，加雷斯摩挲着下巴看着儿子，眼里的骄傲和欣慰根本藏不住。

但他摩挲着下巴上卷曲胡须的手却蓦然停了下来，他想起了一件事。

然后，多兰就发现加雷斯急切走进厨房，他拎起一个大木桶就往外走。

“你要去打水吗？”

“阿隆大祭祀让我刮一刮胡子，一会送你们上山时显得正式一些。”加雷斯笑着答道。

多兰明白了，他抢过加雷斯手里的桶说道：

“我去吧。”

已经8点多了，他怕加雷斯一只手打水耽误时间。

多兰拎着桶走向水源，打好水后迅速往家赶，返回的路上，他看见许多穿着各式服装的人们正向着神火堡垒的方向前去。

这些人多兰今早就在教堂里见过，每年丰收节圣祭他们都会被邀请来到内城，观礼朝圣仪式的队伍。

蜂拥的人群中，多兰看到了一队熟悉的人群，她们是由为首的阿隆大祭祀带领的教堂修女们。

这些女孩们也是第一次来到炉乡内城，她们四下张望，对内城的一切都感到新鲜。

修女埃尔瓦率先发现了逆行的多兰，她大喊着多兰的名字，丝毫不惧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阿隆大祭祀今天也换上了那身代表大祭祀的黑袍，他看向多兰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

向着阿隆微微鞠躬，多兰接着向埃尔瓦招手示意。

回到家中后，多兰迫不及待向着加雷斯说道：

“阿隆大祭祀和修女们已经到内城了！”

多兰放下水桶后立刻走出家门，他站在门口远远看着不断涌入内城前来观礼的人群，对接下来的圣山仪式有了更多期待。

听到这个消息，加雷斯也顾不得烧水了，他简单用毛巾打湿胡须后就刮起胡子。

几分钟后，多兰看着涌入内城的人群愈渐稀少，他回头向着屋内的加雷斯大喊，

“爸，快一点。”

下巴上的最后一块胡须被加雷斯草草刮去，他把粘着胡须修面刀扔在客厅的桌子上就走，丝毫不敢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