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鞍作枕,仰躺于地。
天空中西斜的新月和繁星,映入典满眼里,格外清晰、瑰丽。
在他的记忆中,曹老板第二次征讨张绣以小胜后撤军告终,并未改变荆州北部的军政势力格局。
历史记载中,同样没有沈弥出兵支援张绣的信息。
合理的解释是:沈弥行动缓慢,曹老板在安众大败张绣、刘表联军,从容撤退到宛城,他还没“爬”过穰县,遗憾的错失在此战中留名的机会。
一切都从曹老板给出七日之期,支持典满迂回、袭扰、尝试说降沈弥,开始悄然改变。
看似强大的刘表、张绣、沈弥联军,先天存在“信任”障碍。
典满自问,领兵打仗,自己绝壁属于新手,只是善于捕捉、分析信息,结合历史来揣摩人心、摸索出事件的因果脉络。
曹老板有意滞留安众,在“借刀杀人”的刘表逼迫下,七天时间,沈弥就算爬也能爬到穰城,这个炮灰,他是非当不可!
除非……
所以,说服沈弥倒戈的可能性,极大。
孤军深入敌境的典满,此时更担心的却是曹老板那边,能否在遭受三面夹击的不利形势下,拖出这七天时间来?
曹老板是何许人也?大汉司空、录尚书事、行车骑将军,封爵武平县侯,食邑万户。手下人才济济,拥兵十万,掌控兖、豫、司隶。
他既然敢答应,就必有把握做到。
小小的假司马,担心个逑啊!
典满在胡思乱想着无法入眠,许拓却是——真特么有点懵!
这回,他带着100骑不再掩藏,而是大张声势,轰隆隆的席卷而去,吓得沈南所部赶紧熄灭火把,列阵以待。
到了近前,许拓下马,举盾,小心翼翼的靠近到百步左右,喊话表明身份。
接下来的发生的一切,让他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人家沈南二话不说,率部投降了!
投降了!弃械、伏地,500人的阵仗,一眼看去,有点骇人。
许拓在夜风中凌乱。
特么的,沈南,我不要你投降,我只要你去送信,你的500部下不能投降,只能作为要挟沈弥的人质!
这个……
乱套了哈,老子一路上编好的说辞,想好的姿势,全特么白费了。
沈南似乎察觉到许拓的纠结、痛苦,招呼部下把军械收拢、捆扎,整齐码放在牛车上。而后列队,在100骑的“护送”下开进望平聚,再揣着信简,骑了一匹矮马,回转阴县。
啥也别说,典满也懵!
五月初六日。
烈日下,涅水东岸,虎豹骑在一片青梅林下休憩待命。
青梅林地处丘岗,正可居高远眺南面的刘表军营寨。
议郎、参司空军事、虎豹骑千将曹纯手里捏着一颗青梅,横坐于马鞍,眉宇间有些忧虑,有些焦躁。
“三天了,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大军三面受敌,局面危险。”
曹纯前番率部在穰城下配合曹洪攻城,并未见过典满,也不了解军议细节。
“黄口小儿之语,阿瞒也信?兄长,你当阻止的。”
曹仁苦笑,置之不理。
当日,他参与军议,内心里极赞成典满提出的“冒险奇策”。
此时,他也清楚,自家弟弟真正抱怨的是——主公孟德竟然没派曹子和去!
“兄长,阿瞒真要把莞儿许给典满?”
“嗯,当着中军大帐十数人说的。”
“噢——嚯!”曹纯把手中啃了一口的青梅远远掷出,随手又摘了一颗,笑道:“年前,丁冲有意替儿子求娶莞儿,丁夫人嫌丁仪相貌不佳,还不愿意,这下子好了。”
“典满英武魁伟、相貌堂堂,有典韦之勇,又颇有智计,若能建功封侯,倒也配得上莞儿。”
“哼!也得他有命回来。”
曹纯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想:200骑绕行百里,深入敌后,袭扰、逼迫、说服敌将倒戈,然后直捣襄阳!特么的典满小儿,这事儿也敢想?
但,想想都刺激!
曹仁倒转手中的马鞭敲在曹纯头盔上,笑骂:“典韦英烈,典满等若子侄,你啊,好意思跟子侄较劲?去,再跑一圈压压刘虎、韩晞!”
曹纯一骨碌起身,提起马鞍大喊:“儿郎们,上鞍辔,冲营去!”
冲营?说说而已,只是在刘表军弓弩射程之外疾驰几个来回,压制其不敢出营渡河或者结阵北上,威胁涅阳城。
曹仁当然晓得自家弟弟知轻重,也不缺谋略,只是有点与“黄口小儿”隔空较劲的意思。
穰城西南60里,望平聚。
沈弥在沈南引导下,带着两名亲随拜会典满。
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
沈弥年近五十,身高七尺,瘦脸长须,高冠博带,有文士之风,却在官场历练多年,还曾统兵,善察言观色,为人也是八面玲珑,很是讨喜。
巴拉巴拉夸赞“年少英武”的典司马一通,一句“与甘兴霸相约,明日入夜前会师穰城”,让典满浑身一个激灵,精神振奋——老子孤军深入,有一半就是冲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