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惜之兄,快先尝尝我家府上的新茶!”谭澄远急忙令下人端了过去。
“你家……府上?南顾兄,你这未免……也对,令尊大人为河南府尹,谭兄为河南少尹,这河南府自然也可以说算是你家的!”
“惜之兄说笑了,吃茶吃茶。”
孟青垆轻轻端起茶碗,先是嗅了嗅,又微微抿上一口,闭眼细品起来。
而安蘅这丫头,才不管那么多,只一大口吞下去,竟没喝出半点滋味。“先生?”
先生才听不到她的喊声,早已沉浸在另一番茶香世界之中。
“此茶香绕侧,绵而不绝,润而不透,醇而不涩,如茵兰香……且茶芽如笋,略染紫丝,汤水澄碧。《茶经》有云:‘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谭兄,这应该是……”
“惜之兄果然好眼力,这正是湖州的顾渚紫笋。”
“这可是贡茶呀!”
“没错,是圣上托睿王之名所赐,念我父子二人治府有功,就送来百条……”
睿王乃当今圣上第四子,既已成人。身在长安,遥领河南府牧之职。
当然,这河南牧只不过是个亲王挂着名的虚职罢了。实际政务皆由河南府尹管理处置。
孟青垆一介白衣书生,哪里喝到过这等茶品,连端茶的手都变得僵硬起来。
“惜之兄不必介怀,这茶,府上还多,你若还想……让下人给你拿几条便是……”
“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是圣上赏赐,吾等有幸尝之已是十分感念,岂敢再奢望。”孟青垆话语间尽是些书生的酸腐气。
他又细细抿上一小口,甜润的茶水顺着喉咙如溪水般流了进去。“牡丹花笑金钿动,传奏吴兴紫笋来……真是好茶好茶……”
安蘅忍不住笑。
谭澄远也微微一笑,“这么多年,惜之兄还是老样子,还是这么爱吟诗……”
“大人,我家先生以前也是这个样子?”
“是啊,孟兄可是我们同届之中最有才情之人,诗文方面我怕是不及他十一!”
谭澄远与孟青垆三年前同考春试,一个高中做了少尹,一个萧萧落榜。说来倒有些嘲讽,就是他口中的最有才情之人,在当年同届考生之中如今混得恐怕最为落魄了吧。
“当年若不是惜之兄,我恐怕也当不上这个官吧!”
“南顾兄这是哪里话,考场之上,功名自然是你自己挣来的。”
“唉,当年之恩……南顾自不会忘……记得那年春试紧着一场寒,谁料入考场前谭某突然受了寒,还多亏了孟兄的毛毡子才得熬过去……”
“哎哟,没想到……先生这般身体,还如此助人为乐呢!”安蘅忍不住在一旁打趣道。
“对了,孟兄,今年春试你不再去试试?”
“南顾兄,我这身体……是愈来愈差,一年不如一年,还能想着求什么官?只求再凑合上几年……”说着,孟青垆一声长叹。
“我这里正好有医官,恰可给你看看!”
“不必不必麻烦了……这可是连……她师父都治不好的病……”
“她……师父……”谭澄远望着坐在孟青垆旁边的安蘅。“不知小姑娘师从……”
“家师谢仪!”她笑着答道。
“可是东都第一圣手,谢仪谢伯伯?”
“大人也知道?”
“谢伯伯与家父乃是旧交,这洛阳城谁人不知尊师大名,他不知救过东都多少人性命,吾辈实当敬之……如今尊师官至太医令,可是圣上身边的大红人呢!”
“大人谬赞了。”
“既然是谢伯伯的弟子,说了这么久,还未闻姑娘芳名……哦,在下谭澄远,河南尹谭崧便是家父。”
安蘅站起身来,“回大人,小女安蘅,年方十四。”
“蘅,香草也。白玉兮为瑱,疏石兮为芳。芷葺兮荷盖,缭之兮杜蘅……今年……十四岁……倒是正与我家妹妹年纪相仿,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谭澄远笑着说道。
“大人地位尊荣,小女不妄高攀。”
“这怎么能说是高攀?家父与尊师本是旧交,我与惜之兄也算是旧相识,我们都是一家人嘛,什么大人大人的,怪生分的,安姑娘若不介意,我也唤你一声妹妹,你叫我哥哥便好。”
安蘅看了眼先生,先生点点头。“澄……澄远哥哥……”
“诶,这就对了嘛!”谭澄远也望向孟青垆。“话说,孟兄此次前来,怕是有什么事吧,但说无妨!”
从小跟在师父身边,她自然是有些教养眼力的,“那……你们聊,蘅儿先告退了……”
谭澄远随即喊来一个下人,“你!带她到后面的园子里走走,在府上四处看看。”
“是,大人!”
安蘅随着下人去了后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