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竹林中衣衫响声一片,人影攒动,几十人赶过来将桑迦远丹团团围住,众人看丁姓老者被这喇嘛骑在胯下,头往下耷拉着,不知是死是活,都又惊又怒,怒骂喝斥声响成一片,却都不敢再向前靠近。
桑迦远丹举掌虚对着丁姓老者头顶,呵呵笑道:“要他命的就上前来!”
人群里一个身材魁梧、双手拿斧的豹眼中年大汉走上前两步,用斧头指着桑迦远丹,冷喝道:“大喇嘛,追魂枪丁烈云丁大侠年已近七十高龄,你赢了他不是真本事,有胆子把丁老放了,老子凤凰斧薛申来领教你高招。”
桑迦远丹看这汉子膀大腰圆,臂粗手壮,雄赳赳地举着斧走上前来,手里的斧头颇重,知道是汉人里练外家功夫的,冷笑道:“姓薛的禅那,你真有本事过来便是。”
薛申略一犹豫,举斧慢慢靠近,却怕伤着丁烈云,虚假拿斧头使出一招“双伐孤树”往桑迦远丹头上劈去,桑迦远丹坐在丁烈云肩上,冷笑一声,伸指运“拙火指”点向薛申的斧刃。
薛申看这喇嘛竟如此逞大,敢伸指头点自己斧头,心下大怒,双斧变换方位,旋身横削向桑迦远丹的脑袋,这次出手再不留情,斧刃带着一股旋风滚滚而来。
桑迦远丹上身拧了一个奇特姿势,那两把斧头贴着他后背略过去,紧跟着从肋下伸出一只手掌轻轻一托,那薛申的双斧劈空,在空中旋转一圈,竟朝他自己脖子砍回来,吓得薛申赶紧拧腰转圈,往旁边跌出去一丈多远,才化解了从斧子上传来的诡异力道。
薛申狼狈地靠在毛竹上,把毛竹压折了两棵,刚待起身,那大喇嘛已凌空扑至身前,一只肉掌竟如刀割般分空斩来,薛申怒喝一声,举起斧头奋勇向掌风劈去,不料斧头劈入掌风里竟似泥牛入海,浑身的力气击了个空,巨大的吸力带着斧头险些将自己胳膊撕裂出胸肋,薛申忙将双斧扔出去,向斜后方急跳出去。
“噗噗”两声,一双斧头被桑迦远丹的掌风卷起约两丈高,砍在毛竹杆上,薛申被掌风劈在后背上,“啊”一声惨叫,整个人撞在一棵粗大的毛竹上,口里狂喷出鲜血,呈瀑布般全落在竹子上,远远看去仿佛泣血的梅花,斑斑点点。
桑迦远丹也不再追,大手一拽毛竹,又旋风般飘回来,傲然坐在直立的巨瓶上,呵呵笑道:“还有谁来?”。
竹林里的众多高手看这喇嘛武功这么强悍,又惊又怒,有人高声叫道:“对付这淫僧还讲什么江湖规矩,大家暗青子招呼!”
桑迦远丹还不知道什么是“暗青子”,这些人纷纷探袖招手,密密麻麻的暗器如同流星般飞射而来,发出耀眼的光芒,在竹林里交织成一片光网。
桑迦远丹暗叫厉害,忙翻身抱起巨瓶拧身闪避,饶是他身法变幻飞快,也挡不住这如雨的暗器,后背已被几只镖刀、飞蝗石射中,疼得他哇哇大叫,幸好他皮糙肉厚,这些暗器都没有毒,桑迦远丹运气至后背把暗器都震掉,用乌斯藏语大声骂了一句,不敢停顿,借力一拉竹子,如只大鸟般飞也似弹向远方,
众高手看打暗器起了奇效,士气大振,互相大呼小叫招呼着,边射暗器边紧追不舍,竹林里呼喊叫骂声响一片,“抓住这淫僧!”“西域秃驴哪里跑?”“先打花瓶,这淫贼拿这花瓶当宝贝必有古怪!”
桑迦远丹又恼又急,抱着花瓶,东转一圈西转一圈,竟找不到走出竹林的路,黑暗中感觉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追来,带起周围的竹叶在风中飒飒作响。
这时竹林外传来一声雄厚而悦耳的声音:“大喇嘛到这里来!”这声音真气澎湃,如惊涛拍在竹林里。
桑迦远丹所练的西域密宗内功大异于中原汉土,体内的真气虽呈逆流,但仍能勉强支撑,如今听到这内家高手的声音,知道现下绝不是对手,暗暗叫苦,硬着头皮寻声迈步,猛抬头,原来刚才已到了竹林的边缘,只见一条宽阔的大河缓缓淌在竹林两岸,如同一道银色的绸带,蜿蜒曲折地穿越着广袤的林野。
这河有六丈多宽,中间有一座沙岛,岛上架有一座八字桥,横跨在河的两岸,一轮明月低低升起来,穿过桥孔,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石桥上缓缓冒出一个轿子,这轿子通身用绣有丹阳朝凤的金色帷子包裹着,轿子前挂着幅由上百颗玉珠串成的吊坠遮光帘子,玉珠都一般大小圆润,光华炫目,叮当乱响,彰显着轿子主人的富贵。
抬着轿子的是四个约十五六岁模样的书童,都身材细长纤瘦,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宛若少女俊俏,胳膊上的袖子轻挽,露出的肌肤嫩如玉葱,脚上穿得鞋子袜子白净如雪,一尘不染,仿若河上仙子。
其中一个年龄最小的童子环视了众人一眼,轻启红唇唱道:“珠帘上玉玎王東,金炉中香缥缈,彩云声断紫鸾箫。那其间恼,恼,万种凄凉,几番愁闷,一齐都到。”这声音婉转清澈,如歌似泣,颇有深意。
桥子里坐起来一像道家又像教书先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这男子双目如星,面色丰神如玉,鬓发整整齐齐分两边垂在脑后,穿着宝蓝色质地柔软的袍子,袍子边缘装饰有紫色的绸带,显得极为儒雅又华贵。
他微微张开朱唇,露出洁白的牙齿,环视了众人一圈,最后眼光盯在桑迦远丹和他肩上的巨型花瓶上,脸上露出惆怅之色,口中叹道:“小鹿儿,你小小年龄,唱得凄凉愁闷,可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你可有我的凄愁苦闷多?”
那叫“小鹿儿”的书童年龄最小,听到主人唤他,腻脂白玉的脸泛起红晕,抿着嘴笑道:“先生苦闷,只是丢了一个女弟子而已,岂不知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这世上酒色财气四大皆满,自然销得万古愁,可惜世人大多数却执迷堕落,不乐其本反苦其末,被这人间烦恼折磨得损金精、伤玉液,形神摧残。”
众人看这小书童竟有如此见识和才学,那这轿中的主人更不是平常人物,都暗暗称奇。
那中年男子又长叹一口气,似乎对“小鹿儿”的话不以为同,却又不愿再说,脸色愁苦,摇了摇头,意兴阑珊地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中年男子的话如钟似鼓,字字都敲在竹林里,悠长不绝,可见内功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