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面前的山坡，风雪陡然变得安静了些。

这前面是一片较为开阔的凹陷空地，挡住了风雪，只有一条狭窄倾斜的小路从山壁侧面向上延伸。

至于还要多久才能登顶，李看不清，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夜里的温度只会更低，若是走岔了道或者失足掉了下去，他虽能自救，但终是功亏一篑，得不偿失。

正好这个地方背风，他能稍作休息。

当然，他本身没有正常的攀登计划，自然没有携带任何装备，连干粮都只有一餐，早就消耗掉了。

他紧靠着岩壁，找到最平整的角落，盘腿而坐，深深呼吸。

寒风被遮挡，内力运转，可贵的温度，终于在他身上留存，愈渐温暖。

没有装备，他也不能睡觉，哪怕是他这样内外兼修的高手，在这风雪中没了意识，那也是十死无生的。

虽天色渐晚，风雪呼嚎却愈发微弱，仿佛连空气都凝结成冰，不再流动。

内力在心能构建的经脉里运行数个周天，他只觉严寒尽褪，仿佛又活过来了一般……

“举头千尺看苍岚，倚天万里须长剑。哈哈，少年郎，你可知这天下，千古兴亡？”

摇见苍天起光焰，分风逐雪，万里晴空！

原本风雪雾霭滔天的夜幕中，那爽朗的笑声自天穹而来，举头望去，却见一飞星由远及近。

霎时间，风雪骤停，连云雾都被这飞星和尾流所分割。

劲风拂面过，只眨眼时间，天朗气清，月明星稀。

可那不是飞星，那是一柄飞剑，清光烁烁，映照其上，似有祥云山川，包罗天地万象。

而在那飞剑之上，是一青衫束发笑容放肆的熊猫人。

他双手背负，迎风而立，目光灼灼地俯瞰下来。

李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在看到熊猫人时想起玉树临风这个形容词。

不需要犹豫，他连忙起身，抱拳作揖：“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名字，不过是世俗的代号罢了。”

这话听得李一愣一愣，他绞尽脑汁大半天也没在记忆里挖出个人物能与这位合上。

御剑而行，还能改天换地，只怕是哪儿来的仙人下凡了吧？

那人望向山脚，云雾尽散，能清晰看到影踪禅院和更远处人家的点点薪火，他眼中满是怀念：“时过境迁，这天下，怕是已记不得我秦非凡。”

“那个……秦前辈？”李确实不知道这号人物，也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这不影响他此刻内心的激动，“前辈可是仙人？”

不怪他这般反应，看这位前辈刚才那改天换地的大能，此等人物若是多来几个，区区雷神又算得了什么？

他也用不着一天天提心吊胆。

可惜，秦非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目光再次投向他，但却与那些初次见面的熊猫人不同，他眼中没有新奇，更多的，是感激？

李有些看不懂那情绪。

“年轻人，我且问你，你为何来此？”

秦非凡御剑而行，缓落到李的前方不远。

为何而来？这个场景说爬山会不会格调低了些？

“为攀登巅峰而来。”

人是很容易受到环境影响的，合唱、体操、欢呼、鼓掌，诸多种种不想做也会不自觉跟着做。

反过来也是同样，当个体的气场强大到比整个环境还要瞩目，这种跟随和学习，也会反其道而行。

李情不自禁在这位超然的前辈面前想表现得更好点。

“可我观你根骨惊奇，内息深厚，亦非常人，为何还费时寻营，蹒跚而行？”

少年笑了笑，指着峭壁上那一段段绳索：“前辈可看到那是什么？”

秦非凡没有回应，只是保持着微笑注视着他。

少年感受到鼓励，继续发表感想：“那是凡人登天的云梯，是不为高山险峻所折服的意志，我需要这种意志，我想要磨练……”

“非也，非也。”李的发言很诚恳，但那前辈却收起了笑容，望向这苍茫天地，他衣摆随风起，背影有神气。

“我知你或遭遇不可逾越之天堑，可寻求突破，不应寻求能力之内的寻常路径。当有先天下之勇，后全力以赴，于绝境中新生，那才叫磨练。”

前辈的话并不深奥，李听得明白，只是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前辈，可凡人之勇，凡人之志，本身就已经是非凡可贵。”

秦非凡抬起头，望向天穹，虽然在明月光辉下，星辰稀疏，却依旧闪烁迷人。

“非凡者，应有非凡心，当行非凡事。”

“我非是否定凡人之意，你若有明月之才，还待在星海当中，要么泯然众人，要么伤及众人。”

顺着他的手看向夜空，月明星稀，那月光越是皎洁明亮，星辰就越是黯淡无光。

但这天下，却是黑暗尽退！

他似乎是明白了前辈所说之真意，不禁陷入了思考。

“暴君看天下，天下皆牲畜，帝王看苍生，苍生皆百姓。那我问你，百姓看百姓，是什么？”

前辈没有转过身来，他再次望向苍茫天地，自问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