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至此,诸葛老坡主长叹一声,说道:“草儿莫愁,为师早料你至多是罪官后裔,先被良人择此门而弃,后被朝廷追杀。如今吾等避入大坤深山,想必大乾官家轻易难寻。若非立坡守义,为师匾都更了。本坡历来亲厚财疏,俨然一家,聚此之人皆性厚,纵坡小技弱亦不离不弃。”
说到这里,老坡主指了一下大徒弟木塔,接着说道:“按你师兄木塔的本事,入朝谋个武官应前程似锦,但其以坡为家,宁清寡一生,亦不愿舍为师与众师弟而去。此番你哪也甭走了,自画个虎脸,再取个贱名,吾等一家好自相守,虽资质平庸,安且修行吧!纵此生无甚造诣,图个安稳还是做得的。”
宴蛟顿了顿,胸中大志自不敢言,虔心道:“请师父赐名。”
“嗯……就叫……就叫菜虫吧!”
“谢师父!”
从宴蛟到草乞郎,从草乞郎又到狗娃,如今从狗娃再到菜虫,为了活命,更为肩负之重任,大好男儿只能自愿名贱形衰。
但宴蛟不知道,就在他认坡归宗的前夜,一道暗影已将整座塌茅坡篦头发一样精查了整整三遍。只因点中天诚穴后每个门徒都在梦呓中报出自己名讳,又都说草乞郎已于佣役县焚坡时独自离开,暗影才无果身退。
所谓人老奸、马老滑。之所以没人提及丑陋秃鹫之事,原因还在于诸葛老坡主眼窝子够深,他见那日老刁中箭根由太过凸显,恐怕大乾朝廷不会善罢甘休,再加上为防歹人使用点穴突审这招,在初次迁坡时他就倾功施法,将全坡门徒脑中此番记忆清除了。
显然,独居中堂的老诸葛不在精查之列,除他以外,包括木塔在内,所有门徒都是暗影手下的草鸡。
暗影就是鸾姬。她这几月易装改相,扮丑男晓伏夜行,处处避人耳目,先潜回大乾佣役县塌茅坡旧址,那里已一片焦土。当然,她不知毒獾与老刁就葬于其中。而后,她潜心诱访,终探得朱雀国境内新建一塌茅坡,便奔袭而至。但又是人去茅空。再之后,她幸遇频频,从一樵夫口中探出此地,这才深夜刺探。结果全坡门徒悉数点穴梦审,并无草乞郎。鸾姬不想谋害无辜,因为只要人格健全,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动机和手段多么不纯粹,目的无非期盼生命的圆满。滥杀无辜,应该是精神病。
为防乾国谍细,更为了不打草惊蛇,鸾姬并未点醒众徒逼弑拷问。飘身飞离茅院之后,她沿着深山野径一路向东,奔着大坤国都疾走。因为那里才是龙蛇混杂之处,或可觅些线索。
她星夜疾行,十日后终于远远望见国都城墙。当夜深城门紧闭,她飘身一跃,似鸿雁掠入城中。
九段身手就是这么出神入化,隔着那么高的城墙飞进去一个大活人,守城军将竟一无所知。
但,她刚在一条僻静小街落地,一群黑影便将她围在当中。寒光闪处,非刀非剑,而是菱形怪网罩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