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勉怔怔出神,两只眼睛盯着地面,沉默良久,才道:“进去说。”
两人走进小院,詹徽四下扫一眼,似是有心又似是无意:“赵兄生活如此清贫,叫人敬佩。尊夫人可是刘学士之女,你这样也不怕怠慢了人家,叫刘学士这做老丈人的心疼。”
赵勉瞳孔微微一缩,有几分会意:“岳丈本就是甘于清贫之人,我这个做女婿的哪里敢铺张浪费,更何况也没有铺张浪费的本钱,比不得资善兄家有余财,叫兄台见笑了。”
两步路的功夫,进了书房,赵夫人已经将茶杯放好,见赵勉和詹徽进来,笑道:“你们聊,妾身不在这碍眼。”
说完便走了出去,将房门带上,看得詹徽很是羡慕,道:“尊夫人不愧是书香门第,可比贱内好上许多。”
“资善兄说笑了。”
赵勉招呼詹徽坐下,端起茶杯送到詹徽面前,“农家普通的茶叶,比不得那些个好品种,但也别有一番滋味,资善兄尝尝。”
詹徽浅尝一口,只觉得口中一股子苦涩沙哑味道,强硬着咽了下去,笑道:“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农家茶叶有乡土气息,才是好东西。”
寒暄两句,话题逐渐走上正轨,詹徽放下茶杯,道:“今日殿下的奏本,一直没个统一的意见,你在那里又不吱声,我想问问你的意见是什么?”
赵勉慢吞吞的瞥了詹徽一眼,将茶杯端在手里,定了定神,才道:“前两条我没意见。”
“后一条呢?”
“无非就是多交一份钱,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詹徽紧盯着赵勉,眉毛渐渐竖了起来:“赵兄,你心里清楚,我来这里,不是为听你唱戏。”
赵勉温吞的顶着詹徽的目光,有小片刻功夫才道:“资善兄刚才在院中提起我岳丈,不也是在跟我唱戏吗?”
詹徽没有接言,目光往下低垂,定定地盯着赵勉洗的有些发白的布鞋。
赵勉此刻全然没有那份急躁,不紧不慢的开口:“资善兄,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用不着互相提防。你来为的也不是找我叙旧,至于那道奏本,现在提与不提,也没有多大用处。”
詹徽回过了神,两只眼慢慢的抬了起来,却不看赵勉,只是低声说道:“蓝玉夫人找到我夫人,为吴王开府的事情。”
“一山不容二虎,一女不事二夫,资善兄心里有决定,来探我的口风?”赵勉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一双眼紧盯着坐在那里的詹徽。
詹徽没有接言。
赵勉此时站了起来,从书桌上拿下一方砚台,是上好的端砚,上面还刻着几行有些磨损的小字,能看见一个人名——
刘三吾。
“岳丈对我多有提携,如果没有岳丈,我也不会在如此年纪,就能被陛下看重,执掌户部。”
赵勉轻轻地坐在椅子上,微微靠着椅背,两只眼睛看着上面,自顾自说道:“朝堂之上是不该有派系之分的,那会被认为结党营私,多少人因为这个罪名人头落地。可我赵勉没有办法,不管怎样说,我是刘翰林的女婿,那就是刘翰林的人,我和你们不同,没那么多选择。我这岳丈为人坦荡,他看中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而且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已经明确表态,他如此,我也只能跟着如此,墙头草历来没什么好下场。”
詹徽心中松一口气,两眼盯着桌上的端砚,片刻后点了点头:
“那就赌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