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一语中的,的确是为此事而来,听口风,凉国公预备着吴王能离他近些。”
詹徽眼望着茶杯,并不接言,面容十分峻肃,峻肃之中显然透着对这话的不满,问道:“茶钱可是自己付的?”
夫人点了点头:“没敢让她付钱,万一落人口实,你也不好做。”
“那就好。蓝玉这人性子直、一根筋,看不清局势,说好听些是率性直肠之人,说不好听点,没头脑!”
詹徽收回了目光,重重的叹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半点长进。当初太子殿下在,他可以糊涂,现在还糊涂,那就是嫌皇帝的刀子不够快!陛下将事情交给我去做,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时候我但凡有点动作,第一个跑不了。
万一沾上勾结勋贵结党营私的罪名,蓝玉自己下狱不说,还得连带着你我一同吃罪,到时候铡刀高高扬起,人头重重落地,喊疼都没用。亏他还想得出来近些,离得越近死的越快,不知摆的什么猪脑子!”
夫人脸色有些发白,拍了拍胸口:“还好妾身没有答应,不然叫官人难做。”
“现在说什么也迟了,这节骨眼上,见了就等同于认了,说什么别人都不信。”
夫人愕了,定定地看着詹徽,眼神中写满了迷惘,她不明白,明明自己没做的事情,为什么自己要认。
詹徽没去看夫人,自顾自说道:“朝堂上下都知道,我是坚定的太子党,最近发生的事情,又将我推到了殿下那边,和吴王殿下,实在是关系不太紧密。按照之前的局势,这样做没半点差错,朝堂上下都觉得会是殿下继承皇储之位,即便有心里不服气的,也没胆量和陛下去说。
可现在局势变了,昨日朝堂上那一通搅和,阴差阳错之下吴王殿下占了优势,像我这样的人反倒是地位尴尬起来,没别的法,牵涉进去本就是如此,现在输赢都还是未知数,谁也不敢打包票。扑朔迷离,扑朔迷离啊!”
夫人面色越发的白了,她能够感受到詹徽内心里的纠结和痛苦,这种一步之差天差地别的痛苦,实在是叫人揪心。
詹徽:“蓝玉不懂得这个道理,他只觉得吴王殿下现在占了优势,就一定板上钉钉了。可他没看见,之前是殿下占优,可一日之间就天翻地覆,事情谁也说不准,只有皇帝陛下才能一言九鼎!可现在陛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这小小的朝堂之上,我放眼看过去,大家都是噤若寒蝉,谁也不敢下注。我吃了太早下注的亏,看起来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但好在陷得不深,还有转圜的余地,可现在出这档子事情,连路都走不成了。”
夫人懵在那里,许久才问道:“我不明白,你话说明白些。”
詹徽解释道:“今日你没和蓝夫人一同出去看丝绸,吴王开府的事情我还能自己做主,只需要考虑皇帝的心意就行。时间虽然紧迫,但是大可以挑选好几个地方,上一道奏本,让圣上乾坤独断,我也不背上什么罪名。这其间有了缓冲,我大可以临时抽身,谁也不得罪,未来成与不成,还能看着天意,无非就是五五分罢了,但好歹我身家性命无虞,顶天了做个小官。”
说着,詹徽端起了茶杯,掀开茶盖,亮出里面清亮的茶汤,“我先前问你茶钱谁付的,心里还有点侥幸,可现在想想,谁付的也没用。因为你见了面,我要做的事情就难了,我必须要在其中做一个选择,想要临时抽身而退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够选择一条道继续往下走,哪怕前面是明晃晃的南墙,也得想法子给它撞碎了。”
夫人沉默了,两眼直直的盯着地面,半晌才嗫嚅着:
“就不能把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