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路已杀出,元同的胸膛近在咫尺,雪號只要一咬牙,一蹬腿,定会给他来个透心凉。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弯刀突然悬在空中,离元同的胸口已不足五尺。弯刀身后,雪號一双无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元同。他被“元慎”二字惊到了,而吐出二字的人正是元同。
再看元同,一双眼睛射出坚定的目光,死死咬住雪號的前胸。
雪號一愣,手一抖,弯刀险些脱手。
须臾间,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畔,“雪號,记住,你是候猬营的人,不要忘记你的使命。”
他早已习以为常,每当自己心软犹豫之际,这个声音必定会出现,冰冷他的血,铁石他的心。他一咬牙,一蹬腿,弯刀对着元同的心口飞去。
墨瞳就在元同身边,见雪號刺来,她本想提剑抵挡,听到元同喊“元慎”二字,她也一愣神,便转头看元同一眼。当她转回头时,弯刀再次袭来,离元同已不足一尺,用剑劈挡显然已来不及。
墨瞳喊着“元同哥”,一个转身扑到元同身上,用自己瘦小的身体抵挡钢刀。弯刀没长眼,也不留情,径直刺入墨瞳的后心。
弯刀刺过来,元同不躲闪,墨瞳扑过来,也未见他躲闪,整个人就呆立在那,与死尸无异。
不过,做死尸也并非全无好处,墨瞳扑过来,他已站立不稳,钢刀刺入墨瞳的身体,顺势一推,将二人推倒在地。装死倒是救了元同,不然以雪號的功力,钢刀定会刺穿墨瞳,刺入元同的前心。
倒地的瞬间,死尸复活,他一个翻身抱起墨瞳,用手捂住她的伤口,“瞳妹—瞳妹—”。
元同的手掌根本按不住,墨瞳的鲜血止不住外流,透过元同的衣衫流到地上。他扯断自己的衣衫,团成一个球,塞到伤口上,以抑制喷涌而出的鲜血。
“瞳妹—瞳妹,你醒醒。”
墨瞳忍着剧痛,睁开眼睛,“元同—哥,我想你—叫我—瞳瞳,我怕—以后听—不到了。”
“不—不,你不会有事的。”
墨瞳的脸色渐渐发白,身体也在冷去。
元同紧紧抱着她,“瞳瞳—瞳瞳—你不会有事的。”
墨瞳灰白的脸上现出笑容,安详地闭上眼睛。
雪號提着滴血的弯刀,默然地望着二人,野兽的冷酷和狰狞从脸上消失,愧疚和迷惘渐渐浮现。墨瞳的血已淌到他脚下,倏忽间,一种酥麻感传遍他全身。他望向那滩鲜血,血泊中似乎有一只野兽,全身黑毛,面目狰狞,手中还握着一柄滴血的弯刀。他后退两步,扔掉弯刀,盯着那只野兽,带着无尽恨意与悔意。
宇文日不想给野兽留下忏悔的时间,呼号着“拿命来”,手中弯刀已到雪號胸前。
元同呼喊道:“铁兄,留他性命。”
“这是为何?”
元同站起身,“留他性命,董谧的性命也留下。”不说其他废话,他抱着墨瞳撒腿便跑。
拓跋萦追了过去,朝元同喊道:“元同哥,去我那里,我有上好的金疮药。”
逃过一死,董谧乖乖束手就擒,也有机会理一理这惊天巨变。他想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如此天翻地覆,自己已然胜券在握,突然之间就成了阶下囚,还有那拓跋绍,屁股还没沾上龙座,就已变成一具尸体。
红白袍们大获全胜,两千多逆贼,不到一个时辰都被他们砍成了尸首,只留下两个活口。打扫完战场,他们推搡着董谧和雪號,到天文殿复命。
天文殿内,鸦声雀语仍在继续,氛围已渐进佳境,一代新君就在这满堂的和谐中诞生。众臣又重复了一次三跪九拜、山呼万岁,拓跋嗣就这样被他们推上了皇位。
这便是大魏的朝堂,一个清晨,出了两个皇帝。朝臣们从不吝啬自己的额头,无论谁做皇帝,头磕得必须响当当,“万岁”声必然真诚感人。儿戏一般的皇位更迭,其代价是数千条人命。对皇权而言,他们不过是草芥,不过是彰显其威严的一个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