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虽然也经历了挫折，但是书生却依旧保持势头，没有放弃。他坚信好的日子终会来临。

上天好像总是在刻意捉弄苦命人。

书生连着数次都在科举中落第。他开始遭到城里那些读书人的冷眼和嘲笑，邻里之间也开始对他讲些看似无心实则刻意的玩笑话。

按理他早该放弃，可是每次失落时，他就又会想起妻儿然后再重新鼓起勇气拿起书苦读。

他从未在乎什么功名利禄，但科举却是这个家最后的转机。而他的妻子也从未责备，陪着他度过了无数个失意的深夜。书生熬出了白发，妻子也在劳累过度中倒下。书生看着爱的人日渐消瘦，却是无能为力。

他几乎倾尽了最后的家财来医治发妻，但还是只能看着妻子走向垂危。最后的那段日子，妻子拒绝了医治，只是强撑度日。

“我也该走了，…就是还有点放心不下你和怀安那孩子……”

“…对不起，我…阿洛……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怪自己。”

他陪伴着妻子度过了她最后的时光。在那油灯的映射下，妻子对着他微笑，恍惚间好像变成了曾青春美丽的样子，书生难掩苦泪。

妻子用孱弱的声音，轻轻的说道：“下辈子，我们早点相遇吧。”

“好，我顾衍非你姜洛不娶。”

“再讲讲曾经吧，有些…不舍…”

“好，我讲。”

他在床前寸步不离，一边在她一旁轻声诉说着往事。那日的夜里他无话不谈，直到入夜时分，直到攥紧的妻子的手渐感冰凉。

屋内突然变得安静，静的让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离别也往往安静。

不大的屋子里却只能听见窗外的倾盆大雨。

书生默默发誓，一定会让儿子过上好生活。

书生强忍着泪水不敢出声，只怕吵醒已熟睡的儿子。

走出房间，孤身坐在空荡荡的门口，呆了半天的书生终于是不能自已。眼里的泪不自然的涌出。一股寒意涌上心头，鼻尖一酸。那一刻雨声与哭声融为一体。还有雨下的散溢在小镇四处的桃花余香。

在那个无人问津的深夜，他以泪洗面。一夜白头，心境灯枯。

人间尽凄凉。

————

顾秀才的思绪又拉了回来。他的食欲日渐消减，人也变的日渐消瘦。看着碗里还有一半的饭菜，顾秀才却是难以下咽。今夜不知怎的，还想起了妻子。他若有所思，感受到了生命的无力和归处，不禁也叹息了一声。

如果人生百年不是句戏言，那他还有大半辈子的时光可以去挥霍。顾秀才用轻颤的手捂住嘴咳了几声，随后又轻叹了一声。

顾秀才将手中的书再次捧高，油灯映射下的破旧书本上的字密密麻麻。他想尽力为自己的孩子留下些什么，他已经辜负了太多。

浮云过往皆远去，徒留孤影写春秋。

满天的繁星却无法照拂顾秀才内心的孤寂，又是一个无人问津的深夜罢了。

顾怀安此时正在屋内打扫，无意听到了父亲的叹息声。

少年不懂什么科举，也不知什么功名富贵。只是小镇数百年的岁月里，还从未出过什么有功名的人。镇上的人虽然明面不说什么，但私下里难免议论几句，说自己的父亲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这一路上，唯一支持的就是娘亲。少年对此感到不解，为何不劝父亲放弃？

不知为何，顾怀安又想起了那个道士说的话，他心头一颤。不过少年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打扫起了卫生。

少年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顾怀安看向父亲，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月夜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