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样?”我回头看着他。
邵子衿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以一个微笑代替了回答。
“为什么犹豫呢?你明明是觉得我不该见他,也不该喝他的咖啡。”我拉起他的手。
“澄澄,我很不喜欢别的男生靠近你,这样,我会很难受。”
我突然抬手抱住他,伏在他耳朵旁边说:
“我知道。不过……他是要出国了,昨天是来跟我道别的。”
邵子衿叹了口气:“我知道,他昨天突然跟我说,让我好好对你,要让你开心。我就猜到了。”
我点点头,心里有点酸涩。
杨景逸从来明朗清澈,他的喜欢也光明磊落,不遮掩,不逃避,我喜欢你,就跨过二里山五里路来告诉你。
“对了,医生说你的治疗做得差不多了,再过几天,我们就接你出院。”
“真的吗?”
连续几天被关在这里,我都要发霉了。
“对,具体的日期医生会通知你,到时候你就赶紧告诉我们。”
“好。”
“出院以后也不着急上学,你可以先在家休息休息。”
我沉默几秒,又点点头答应了。可目光却控制不住地移向自己的右手。那是曾经拿书握笔,和我一起获得无数荣耀的手啊,如今却整日麻木、颤抖、疼痛……它会不会也很难过……
邵子衿一眼看出我的心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一股温暖的力量瞬间由指尖传递而来。
“没事的,我陪着你。我们好好战斗,好好去高考。”
“高考……”我喃喃。
“对,今年是我们的高考之年,我们要一起上岸。”
我突然笑了,带着自嘲:“是要我拖着这副空壳,用奄奄一息的力气,去做一件那样灿烂的盛事吗?”
“可以的。”
他用力拍拍我,似乎想要那股力量通过手背传递到我心里,可惜,我的心现在已经枯得感受不到一点生机了。
但是……
看着那双眼睛,璀璨,温柔,曾经给过我无数多巴胺的目光,我又觉得人应该有那种力量——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从泥潭里拎起来。
我冲他点点头。
第二天,他们四个都来了,整整齐齐,声势浩大,就差拉横幅欢迎我出院了。
一路上,我没有自己拎过东西,反而手里捧着关雯从家里磨好带来的咖啡,被四个身影前呼后拥着回到了家。
进门后,看着他们忙里忙外替我收拾东西的样子,我愣在那里久久没有动静,任由小鱼蹭着我的脚踝。
这个家许多年都是冰冷的。有了他们才有了人情味。
“澄澄,红烧里脊做甜口一点吧?吃了心情好。”
“这个沙拉你想放什么酱?”
“手里咖啡凉了就别喝了,给你点奶茶。”
“等等等等,你先尝一下这个菜爱吃吗。”
“都好,都好。”我忙不迭答。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人与人之间很多东西都是相互的。
人啊,念好。
到最后,我依旧是吃不下什么东西,对着年静远和尤嘉傲做的一桌大餐只剩愧疚和无力,邵子衿点的奶茶才勉强喝了几口。
大家什么都没说,强撑着笑脸,进行了一套安慰抑郁症患者的固定流程,然后以“我们爱你”告别。
她们说爱我,我是信的。只是我再也没力气爱什么了。这段时间说长不长,我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忘记了许多事情,甚至动作,感情,和如何活着。
深夜的窗前,我一个人发着呆,看着四层楼距离下的水泥地,突然眼神暗了暗,心里竟有一种嫌楼层不够高的惆怅。
就是在这样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瞬间,人会做出很大的决定。
他们要我坚持下去,可我累了。
真的。很累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