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刚换下夜行衣,心想今日又是一无所获,脑海里却又回想起前两日梓萝的话:“我记得刚被带进天牢的时候,斜对面曾有一间密封的屋子,门口重兵把守,并且门上贴满了封印的符咒。我阿爹曾说过,那些符咒不仅能用来封印法术,还能封印人的五感,看这架势,门里关押着的必定是法术高强,并且非常重要的犯人,十有八九便是拜夜长老本人。再后来,仇夜亲自来过一趟天牢,他走后,那牢房就空了,紧接着我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苏锦揉了揉有些疲累的额头,换上寝衣躺到床上,思绪却完全没有像身体一般放松下来,她问道:“如果那间牢房里当时囚禁的就是拜夜长老,那么他现在很有可能还活着。仇夜篡位时未曾杀他,必定是留着还有价值,你说呢?”
房间的中央用拉起的绳子简单地挂了一张帷幔,将房间一分为二,而帷幔对面的人正沉默着。
“你睡了?”苏锦又轻声问了一句,她知道白琢寒总是等自己入睡后才会睡去,有几回睡不着,黑暗中试着唤起他的名字,那边十有八九会马上答应,除非他又独自翻到屋顶上“透口气”去了。不过今日,倒是有点反常。
白琢寒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干脆坐起身面对着那面帷幔,愣愣地出神,仿佛能看见那后头的人。
自从苏锦和仇夜有了接触,白琢寒心里便莫名地觉得不舒服,每回送苏锦到仇夜的门口,看着那道房门慢慢关上,他虽然知道苏锦进去只是给长老换药而已,但是胸口就是闷闷得不安,直到苏锦开门从里面出来,他憋在心中的那口气这才能缓缓地吐出来。
今日听到阿尘带来仇夜的旨意,苏锦惊诧地走了神,未曾发现站在身边的高大身影握紧了拳头,攥得差点能滴出血来,也是在这一刻,白琢寒终于看清,无论是苏承英还是仇夜,他绝不想让任何人带走苏锦,他只希望苏锦能留在自己身边,护着她,看她不时的飞扬跋扈,看她偶尔的笑若繁花……
帷幔那边不时传来翻身的声响,伴着懊恼的叹息声,苏锦想着帷幔那头的人应该还没睡,大概真的是今日乏了,懒得接自己的话吧,于是便整理了下枕头,准备躺下睡去。
“你当真要嫁给仇夜,做他的妖后?”
黑暗中,帷幔那边传来低沉缓慢的声音,跟白琢寒往日里玩世不恭的语气简直有着天差地别,透过帷幔还能感受到对面灼灼的目光。
“嗯……我也不知道,若是我嫁了,梓萝姑娘便有机会可以脱身。我这般的身手,费上些功夫想必也能全身而退,而且说不定还能从仇夜口里探得拜夜长老的下落。”
苏锦一本正经地分析着,尽管对于成婚这件事情,她也是万般抵触,但想到说不定能解决沐月国的问题,便又觉得值得冒险一试。
苏锦还想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半个身子却已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围住,眼前只见月光下的帷幔在轻轻晃动,就好像方才掠夺了一阵风。
苏锦只穿了单薄的寝衣,被对方胸膛的暖意所浸染,隔着衣衫,彼此之间心口的鼓动是如此真切。
“呃……”白琢寒抱的是这么紧,苏锦纵然有千百句话要说,到了嘴边却也只能化成一句不轻不重的呢喃。
“若是我不答应呢?”白琢寒站在苏锦床边,俯下身子将她完全地扣进自己的怀里,环着她的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手指都似是要扣到她的肉里去。
虽然怀里沉甸甸地压着个人,但白琢寒却觉得胸中长久以来憋闷着的那口气“倏”得就松了下来。
苏锦,我不想你嫁给别人,就算假的也不行!我更不想你涉险,所有的事情由我来扛。
所以,安心待在我身后,可以吗?
苏锦的脸埋在白琢寒的肩膀里,这个男人的怀抱她并不陌生,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里开始有了一点点依恋,是他抱着她骑马去忘城?是锦都战役后他拥着她倚墙而睡?还在郡主府里他夺过她手中的酒将她护在怀里?又或者是他背着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沐月国而去?
不记得了,太多的记忆浮现在苏锦的脑海里,回过神来却发现,好像已经离不开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黑暗里没有人说话,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声在回荡,白琢寒看不见苏锦的表情,方才听她说的那番话,他只觉得似有一股气血涌上心头,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伤感,下一刻清醒之时他已经将脑中无时不刻浮现出的人儿拥进了怀里,那个爱逞强的,那个明明很善良,却总是拒人千里之外,那个爱管闲事的丫头。
见苏锦沉默着,白琢寒心想自己唐突了这个丫头,这位苏家大小姐莫不是生气了?突然就有些心虚,却又舍不得松手,想想白少爷我闯荡天涯,天不怕地不怕的,竟为这么个傲慢的丫头变得束手束脚。
正纠结着,白琢寒突然便觉得腰间一紧,一双纤细的手环上了他的腰际,开始犹犹豫豫,而后却像是回应白琢寒一般。愈发坚定地紧紧环住了他,两人之间连半点空隙都未曾留下。
“小锦。”若不是夜已深,又在这宫禁之中,白琢寒真的想放声呐喊,他胳膊一使劲将苏锦从床上提了起来,嘴角一勾,抱着苏锦转了个圈,然后又是一圈,又是一圈。
“喂!”苏锦冷不防被人提溜到地上,脚还没着地就悬空“飞”了起来,谈不上是责怪还是娇羞,她攥起拳头给了白琢寒一下,却又禁不住笑意在脸上蔓延开,她勾住白琢寒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一直以来无处安定的心,似乎终于找到可以生根的地方。
月光透进屋里,落在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影身上,苏锦光着脚踩在白琢寒的脚上,耳畔的发丝随着头顶而来的气息飘动着,他的呼吸。只听得那气息中有个低沉却温柔的声音问道:“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