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滑入手中古藤,苗开将其放到一旁,抬手引来混杂银线的红色束额。
熟悉的触感回到身上,苗开回忆起某段尘封的往事。
他早记不清那是四岁还是五岁的早晨,自己一如既往要跑去秘密基地查看宝贝蛊虫们,却被照顾自己的佟家姐姐一把拉住带进了母亲的卧房。
他只记得从小院到厅堂都密密麻麻站满人腿,每一双腿见了他都匆匆避让,直到闪过竹屏他才感觉到开阔的视野。
他还记得父亲坐在床尾拉着母亲的手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直到看见自己进门才沉默扭头。
佟家姐姐把他举到母亲身边,母亲也只是抱着他不说话。
他却只看着母亲额头缠着的混银红巾好看,伸手扯着巾帕要母亲给自己戴。
母亲轻轻挪开他的手,温柔地对着父亲絮叨,要父亲务必记住小开说过的话,还说自己可能没机会再记住小开的话。
他听了很多还是不懂,只有懵懂擦去母亲两腮的泪水,却怎么都擦不净。
最后母亲抱着他的手忽然垂了下去,床尾沉默的父亲才抬起了头,愕然看着同样不解的他。
现在想起,那是他唯一一次见苗雨漱落泪,在后来无数次对苗雨潜的溜须奉承中,父亲都保持着一副平淡沉稳的神情。
苗开摸了摸那自从母亲葬礼结束后父亲就送给自己的红束额,抬头看向床榻对面母亲的灵位。
他记得苗雨漱的卧房同样位置也摆着这神主,与自己房里这个同款同式,也同出自苗雨漱之手。
窗外传来逐渐整齐的人声,苗开侧耳细听苗雨漱铿锵有力的战前演讲,又看向母亲原本时时如新现下却积了灰的神主,心底生出不可言说的复杂情感。
直到鼎沸的人声止息,他才翻身下榻,走到了母亲的神主前擦净灰尘郑重跪下。
几番思量,苗开只轻声呢喃出一句话:
“娘,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父亲的平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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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中的水位果然没有更多的浮动,苗忆诗也逐渐适应了蹚水的感觉,左手松开了商修生的手腕。
半干的衣袖轻轻蹭掉颔下的冷汗。
一路来她见到了太多六七人合抱都抱不过来的巨型石柱,它们的上方不是垂着锁链就是嵌着铁箍,仅是看上一眼就足够令她胆寒。
前面的商修生却并无太多情绪波动,泥潭边正面见到的限制级场景大大提高了他的耐受程度,如今眼前的场景甚至没胜过湿透的衣物给他带来的烦闷。
身后传来倒吸凉气的惊呼,商修生顺着苗忆诗视线望去,发现一具被锁在石柱上的惨白躯体。
萤虫在有意的引导下将光芒投向指定位置,商修生也松开了苗忆诗的手腕,独自靠近躯体观察细节。
肿胀发白的人形生物双手被铁箍固定在石柱上,头上正对洞顶的部分溃烂流脓,红白绛黑一团模糊,油腻的发绺黏合在脸上身上,麻木的神情仍依稀可见。
商修生指尖飞出一点碧光,没入躯体的颈后查探建木相关状况。
“果然,感觉不到了……”商修生放下手,抬眼看向仍在不断滴水的洞顶。
这座水牢终究没弄出什么超出他想象的惊天之举,只是把滴水穿石挪到了人身上而已。
但至少他找到了出口存在的证据:让犯人看得到自己的腐烂却无能为力,听得到外面的声音却无法逃脱,才是极刑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