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雨晴连连摆手：“雨晴可不是那个意思，雨晴只是提个建议而已。”

苗嗣勇不安地看向少年：“那还真是有劳修生为我费心了，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请回吧。”

商修生面对逐客令却依然平静：“那在离开之前，修生还能再说一句话吗？”

苗雨澄听出苗雨晴话里的其他意味：“有屁快放。”

苗雨晴娇娆一笑，商修生眸光清亮：“澄哥儿/嗣勇哥，你说如果嗣勇/大当家先你一步想到了这些，他会怎么做呢？”

青年和老人闻言如遭雷殛：“你说什么？！”

商修生不再答话，径直开了门离了屋，给苗嗣勇留下两扇嘎吱作响的门扉。

苗雨晴闪身至门窗间空隙，嘶声吸气摸着脸颊侧的火辣，抱着胳膊的手指却律动着打出优美的节拍。

苗雨澄目光一时涣散，他被囿于众多事务，连给自己亲孙子办满月时都想着笼络势力，竟忘了嗣勇也是有思想的人。

一年前他打着嗣勇还是个孩子的旗号阻止了他与自己一同抗击妖族的事情，把共同秘密建立在自己与潘增寿的情义之上，不知不觉便疏远了这个独子。

一转眼他都娶妻生子了，可那儿媳和孩子，自己都没见过几面。

如果这个机会被嗣勇发现，他怕不是会拼尽全身气力将其抓在手里，为保护几代积累的成果付出全部的代价。

想到这里苗雨澄已是手脚冰凉，他颤抖着抓来一本半面空白的账册，取出竹笔深吸口气奋笔疾书。

苗嗣勇回过神来，小册的纸页上多了一点水渍，他却已无心再擦。

商修生的话太过震撼也太过合理，一下扫尽他这个当局者眼前的迷障。

父亲许多的忙碌和操劳，无一不是为了自己和家族的兴盛，以及瑞儿等后来人的安稳生活。

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是千百代不变的规律，但若真的有机会栽树，他这个后人从来义不容辞。

父亲为各种事务劳碌了半生，不惑丧妻天命别友，本该乐享天伦的岁数却还在忙于扶持懵懂的小寨主，终其一生都没有个闲暇时光。

如果可以给父亲和家族一个安生过活的机会，就算付出生命又算什么！一棵树而已，我去种了，别人就不用耗这心神了。

屋外的妇人放下了摸脸的手，环抱双臂抬头望天，头顶的阳光半身隐匿在屋檐后面，但白亮的光芒依然刺眼得很。

黑衣裹身的少年顶着正午的日头仍是冷得发抖，只好轻叹一声闭上眼睛，在识海里寻觅一隅温暖的安宁。

苗雨澄扯下布满潦草手书的纸页，吹干墨迹仔细折叠，放在了桌上用茶杯压好。

门边的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刀，刀身是熟悉的弯刀形制，刀柄后衔接了一根半旧的短棍。

旋下长刀雪亮的一半，苗雨澄感受着手中扎实的重量，眼前不住闪过许多尘封的画面。

有那晚的明月和血酒，有那天的啼哭和微笑，有泥潭边纵横的刀痕和尸身，有高台上看不清表情的少女和看客。

“增寿，是大哥对不起你，幽冥之下相见，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大哥有愧，这都是大哥应得的。

“嗣勇啊，爹操劳了一辈子，实在不知道还能帮你些什么了，只能这么帮你了，你可别做傻事了……”

寒凉和滚烫相吻，洗去老人心中无限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