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义将小乞儿推离怀抱，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开口说道：

“好了好了，事情解决了，以后不要再偷了。”

“原本在那个角落有一帮跟你差不多大的小乞丐，现在一个都不见了，你知道去哪了吗？”

小乞儿双手揉着眼睛，摇头不说话。

周义无奈起身，伸手入怀准备再掏几枚铜钱给小乞丐就离开，却发现怀中的散钱全数不见了。

刚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乞丐，伸手扒拉了一下眼皮，对他吐了吐舌头，转身如灵猫奔逃，几个闪身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周义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表情，摇了摇头，也不去追，仍自往西市行去。

刚那个小乞儿的演技很好，怕是逃跑过程中就在选择目标，自己这种一个人上街的半大小孩，没有大人，没有护卫，确实是理想的目标，有没有那根扁担，他都会找个机会把自己绊倒。

鬼脸很可爱，功夫还不错，只要他不想被抓，那些啬夫肯定是追不到的。

周建德给了自己一百斤黄金，那个密室中还存有五百斤左右，这是中国历史上黄金储备最多的一个朝代。

据史书记载，王莽篡汉时，西汉国库的存金多达七十五万斤。

汉一斤等于16两，一两约15克。一斤为250克左右，跟现代的半斤差不多，这也就是半斤八两的由来。

虽然西汉金多，但并未成为流通货币，周义用一汉斤黄金换了10贯也就是一万枚五铢钱，花了半年尚有一大半，他一人吃掉的食物不比一家四口少。

每次出门也就随手抓一把放入怀里，约莫十几二十枚左右。

小乞儿手法不错，刚刚往怀里一靠，并没有多长时间，何况中间自己还摸了两枚铜钱出来给那啬夫。留给他行窃的时间就更少了，自己居然一点感觉没有。

周义走了几步，突然停下，那个小乞丐不像真的乞丐。

脸上虽然也很脏，但那种脏像是刻意画上去的，用小手扒拉眼皮做鬼脸时，袖子往下掉，露出了一小段手臂，皮肤过分白净了些，似还有些粉红。

还有鞋子，他跟乞儿相处的时间不短，没一个穿了鞋子。

直到他给牛大，二狗等几人做了草鞋。

周义摸了下耳朵，对自己的后知后觉有些想笑，算了，先找到那帮乞儿再说。

三娃失踪后，周义找了足足一个月。

山谷里父亲赴死前的眼神并不慷慨，工棚里三娃母亲闭眼前的话语也不激昂，有的只是一种完全没有选择的绝望。

他每天有些惯性的在东西两市，以及城外的作坊区寻找着三娃。初时还会开口问话，后来就沉默了下去，只管埋头走路，眼神扫过每个可能的角落。所有跟三娃差不多大的乞儿都被他拍过肩膀，而所有被拍过肩膀的乞儿都见过他那失望的眼神。

或许，这些乞儿从来没有碰到过，也没有想过，会有一个像周义这样的人，能对一个无足轻重的，没有任何关系的乞儿执着到这种地步。因为在他们自己眼里，他们的命都是不值钱的。

周义在一个月后回了周建德的宅邸，再没来过东市。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偶尔会问自己：

我真的只是在找三娃吗？还是在找自己跟这个世界的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