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这个时候,皮诚从大门外跑了进来,脸色微红,样子挺急切的,像是有什么事。他一边向两个纠缠到一起的两个人面前走,一边迫不及待地说道:“鳌子!鳌子!认识河獭不?”
这个顽童皮诚,是镇上皮匠皮子茂的儿子。在他五岁那年,在玩耍中,不小心由高高的河崖上,摔落到河滩边,把头磕破了,昏死过去。从那以后,就落下个病根,脑子里时不时地容易忘事,不过不算太重。他内心也很想把他从小至今受的无辜打骂都忘却,此病根也成就了他的这个小愿望,有时候不忘掉点事,还会出现坐卧不宁的样子。时间长了,嘿!觉着忘事是件挺有趣的事,还时不时地特意制造出点事端来。比如,在饭盆里放上两只死蛐蛐;或者,将老爹脱掉的鞋子给它烧上个窟窿;再度,把老娘针线笸箩里的线剪成数段……每当他贪图一时之快后,这顿连打带骂是跑不了的……
皮诚的到来,彻底给两个争斗的玩伴少年搅了局。史鳌将手撒开,转脸面向这个极易忘事的玩伴皮诚,用那豹子眼看着皮诚,并以不以为然的口气说道:“认识,你有呀?”
皮诚眨着小眼睛,极其得意地说道:“不但有,还是活的呐……”他炫耀着他老爹皮子茂,今天早上不知在哪里弄到一只大河獭,用铁笼子关着,放在自家院子中的马棚里,等到下午就剥皮吃肉……
这话一说完,卜酒料就走过去,抬手轻轻摸了一下皮诚的脑门,嘴里调侃着说道:“有头无脑,烂木头。有脑无头,糊涂球。”
史鳌听卜酒料这么一说,更有点不相信,也跟着用手轻轻拍了一下皮诚的脑门子说道:“又在说胡话,你这忘魂的脑子,能记那么清楚,谁信你。”
皮诚急了,毫不客气伸手就把史鳌还没收回的手给拨开:“不信拉倒,你敢跟我去看吗?”
“鳌子,忘魂虫和你叫板呐!你还进屋看爹不?”卜酒料人小鬼大,把史鳌的注意力,极力往皮诚身上引,以此全身而退。他不想深度惹恼自己先生的亲儿子,知道现在是适可而止的最佳时机。
“看就看,我怕你呀?”史鳌说完,就跟随皮诚连同卜酒料一起,到他家那马棚里去看热闹……
三个顽童你前我后,时间不长,就来到皮诚家的马棚里。当史鳌看到铁笼子里关着那个河獭焦急而又无助的样子时,在他这无忧无虑的少年脑子里,竟然萌发了怜悯之情,真想走过去,打开笼子门把它给放了。可这河獭是别人的,自己说了不算,怎么办呢?意识里冥冥之中好像中了邪一样,要放掉这只被困河獭的想法愈来愈强烈,不知是由于着急想把这只河獭放掉,还是其他别的原因,额头及脸上渗出来不少汗水。
一旁的卜酒料看看河獭,又看看史鳌,好像从那一张流出汗水的脸上,看出些孩童间隐藏不深的端倪,开口说道:“好一张皮子。”
皮诚今天可算是在伙伴面前扬了威,那是一脸的自豪感,得意之相尽显其面,歪头用眼看着史鳌:“鳌子,你看这河獭急的,满笼子乱转。”
史鳌想到它过会儿就会被杀掉剥皮的场面,很是于心不忍。他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就开口问皮诚:“你爹卖不卖它?”
皮诚挠了下头,在脑子里想了好半天,残缺的记忆零星的片段。好像他这老爹每天除了喝酒就是吃肉;再就是熟个皮子做个皮匠活;但不妨也经常捎带着给他熟几下皮子……至于卖东西他还真不知道,也许自己健忘没想起来,他两眼看着史鳌,一时回答不上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卜酒料那些坏水也觉着不放憋得慌,不失时机地说道:“你问他,那还不如问我,他知道个什么?”
史鳌被卜酒料一激,再看皮诚那个熊样,气得两手一甩,说道:“真是个忘魂虫!走!不玩了!你以后再忘了事,别找我问……”说着就要往家里走。
皮诚在这梦源镇也能就和这史鳌玩得投缘,别人都不太愿意跟他玩。这卜酒料更是处处耍笑他,爱理不理……他怕失去这个唯一的好朋友。赶紧说道:“卖,你买吗?”
“买,怎么不买?你能说着算吗?”史鳌把脖子一挺反问道。
“怎么说了不算?我爹他也要听我的,我帮你送到家里。”皮诚为了讨好史鳌,也不考虑后果,歪着头硬硬地说。同时把小眼睛的目光全留在史鳌那张圆脸上。那意思明显是,你敢买吗?你有银子吗……
史鳌更是个愣小子,没有不敢干的事,像个小爷们一样将手往笼子的把手上一放:“好!够哥们!抬走……”
结果史鳌和皮诚抬着铁笼子往‘驶大江’小店走时,在那梦源河边上,史鳌就偷偷地把笼子门打开。那河獭见笼子门开了,便急不可待地一下子从铁笼子里蹿出来,快速地跑到了水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它纵身跳向了那深深的河水,一个猛子就扎入深水之中,并在不远处又从水面冒出头来,仰头在水中冲着史鳌抱着前爪。
跟在后面的卜酒料看到这场面后,幸灾乐祸地喊道:“跑了……”
皮诚一看到这情景,扔下手中的铁笼子,立刻就大哭起来,嘴里说道:“完了,这次我那老爹他指定不会在我身上熟皮子,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史鳌看到河獭跑了,自己内心的目的已达到,安慰着连眼泪带鼻涕都流到嘴边的皮诚:“没事的,我回去偷我爹一小块碎银子给你,你回去给你爹,就说是把那个河獭卖给我爹了。”
皮诚甚为感动,双手紧紧抱着史鳌说道:“你说的话当真?”
“当真!”
其实这只河獭是只修炼了几百年的河獭王,已历经过数次的劫难。这次本应该是一次天命死劫,反却有如神助,让这小史鳌给救了。河獭念念不忘史鳌的救命之恩,经常偷偷跟随在他的身边,特别是在水中。因史鳌水性特好,从小就爱在水里泡着,几乎是一年的三个季节里,经常隔三差五地下几次水。自从把那只河獭放了后,史鳌在水里也看到过它数次,只不过是每次只能远远地在水面上见面后,它也就会匿藏起来踪影全无。
这次放河獭的行动,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东窗事发后,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俩人这种小孩子把戏,被各自的老爹识破后,谁也没能逃脱惩罚,双双都被各自的老爹胖揍一顿。实际这两个人挨揍,与那动嘴的卜酒料,还是有很大关联的。
翻新扩大加高的山神庙,已有四个年头了。刚一开始,立刻就引起镇上人们的注意,纷纷猜想或议论着。在一段时间内,这一夜之间凭空而起的山神庙,就成了镇子上人们谈论的焦点。一些人数次想问那两个住在庙里的小道士,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当看到庙里的高大泥塑像后,人们更有些惊讶,这个塑像既不像山神,又不像阎王,倒有点像个神仙,不管神仙不神仙,他在山神庙里就是山神爷。消息传回梦源镇后,先是几个威望高的老人陆陆续续去给那塑像磕头,接着便是镇子上的一些善男信女每逢初一、十五都来上香。一些家里有灾有难的,有病瘫痪的,也都在家人的陪同下临时来祭拜。信者为灵,消息不胫而走,不断有些外地人也闻名赶到这里来上香。人们就逐渐确信,这是座神庙,庙里的泥塑像,是个极其灵验的山神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