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晚已经有些凉了,头顶的星空明月无言的伴着柳安走走停停,他一路走回了寒潭,被扑面而来的寒意冻得缩了缩脖子。
还没等他开始在潭边搜寻,脚下一滩黑色的带着些许腥味的液体先吸引了他的注意。
柳安的目光循着液体淅淅沥沥的痕迹定在了水潭里。
寒潭的水其实不深,最多也不过两人高,只是由于寒气太重,潭面上常年是一副云雾缭绕的样子,再加上周围浓密的竹林洒下的厚重阴影,就给人一种阴寒森冷且难以一窥究竟的感觉。
而此时,潭中隐约散发出的腥味让柳安心底戒备更甚。
他走时,这里分明还很正常,如今不过两个多时辰,到底是什么东西来了这里?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嘴唇一张一合,符纸上的文字开始慢慢散出红光,没一会儿,红光越来越盛,泛着红光的字符隐隐扭曲,最后竟然挣扎着从纸上爬了出来,在半空中悬浮成整齐的一排,正朝着寒潭的方向。柳安满意的看了眼自己的成果,抬手一指,一溜的字符一个接一个没入了水中。字一入水就化了开来,将潭水染上了隐隐的红色。
柳安站在潭边直盯着水面,估摸着差不多了,他一扬手,把符纸浸进了寒潭。潭中浮现的红色争先恐后朝符纸涌去,随后,空白的符纸上凝成了三个鲜红的字——
“人,妖气”
柳安甫一看见这字就愣了一下。
有人受伤了?
在寒潭底?
谁为妖所伤后会来这里?
他皱眉从怀中又摸出一张符纸,咬破食指在上面摁下一个血印,无声默念,符纸白光大盛,最后竟把柳安整个裹了进去。
他纵身一跃,入水的瞬间,白光撑起一道屏障,将他周身的水全部推拒开来。
柳安借着符纸的光在潭底摸索,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个隐晦的身影。
他三两下游过去,只见那人仰面躺着,一袭黑色长袍,浓密的黑发如海藻般在水里铺散开来,挡住了半边脸,轮廓看起来似乎还有几分熟悉。
柳安连仔细打量都没有,一把将人捞起,拖着就朝岸上游去。
“哗啦”一声,寒潭上浮现出两个笼罩在白光里的人影,在这万籁俱寂夜幕笼罩的后山十分显眼。
柳安用力把人往岸上一抛,自己一翻身也跳了上去。
他抖了抖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水珠,低头朝自己刚救上来的,在地上躺着人事不知的人看去,这一看叫他不由得挑了挑眉梢,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那人黑衣湿了个透彻,脸色苍白,额上还粘了几缕湿漉漉的乌发,看起来狼狈不堪,柔弱得很,一点也没有清早时那个冷着脸看不起人的欠揍感。
柳安心道:
慕寒峰,慕师兄,你也有今天啊。
他啧了一声,一边心疼着自个儿为这人平白浪费了一张符纸,一边手上却不停,两下就把慕寒峰的外衫扒了下来,又掀开中衣,几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猝不及防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红白色的肉外翻,流出的血却偏黑,虽然与潭边的痕迹相比,黑色已经淡了许多,但比之正常的新鲜血液,还是叫人触目惊心,仿佛黑色比血色还要浓郁上几分。把眼前人的衣服拢了回去,柳安摇了摇头。
“你这是在哪里受的伤,运气得多差才能碰到这种级别的大妖?”柳安莫名有些幸灾乐祸,转念一想又嫌弃道:“还得再浪费我一张符。”
他对着慕寒峰比划了两下,有些头疼,这人比他还高上几公分,要扛回去还真够呛。
想了想,他把慕寒峰的胳膊搭上自己的肩,再一手揽过他的背,就这么半抱半拖着毫无意识的人朝来路走去。
“出来没带那么多符,劳烦慕师兄到我屋里一坐了。”
项链还没找到,但柳安现在倒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还是半死不活的那位比较紧急一点。虽然性命无虞,但是会不会修炼一途到此遇阻再难晋升可就说不准了。
半个时辰后,柳安喘着气把慕寒峰朝自己房间的地上一丢,心底把这个累赘骂了个百转千回。
他大大的翻了个白眼,转头去翻自己的柜子。
他的房间不大,但柜子架子什么的却摆了不少,里面全是些符纸和灵药,若有旁人在这,一定羡慕的眼都红了,恨不得下手去抢。
但这些东西的主人倒是没多大感觉。
柳安在一堆符纸里扒拉来,扒拉去,嘴里自言自语。
“嘶,不是这些,那些也不...”
直到把符纸灵药丢的哪都是,简直要淹了半间屋子,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咳嗽声。柳安继续埋头翻找,头也不回。“呦,慕师兄醒了。”
那边,慕寒峰捂着伤口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在一个乱的简直不是人能呆的地方,身边散落着各式符纸,自己衣服松松散散,又湿又寒,不远处有个人正背对着他翻找着什么,大有不把这房间变成垃圾窝誓不罢休的意思。
脑袋昏昏沉沉的,伤口也疼得厉害,但慕寒峰还是下意识摆出了防御的姿势。“谁?”
“哎呀,找到了,在这儿来着。”
柳安终于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他从一沓符纸里抽了一张,然后回头看了眼慕寒峰僵硬绵软的姿势,语气染上了几分嘲弄,“怎么?早上刚见过面,这就忘了?我们慕师兄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不过也对,我这种小人物怎么值得慕师兄记挂。”
慕寒峰早在他回头的一瞬间就已经认出他来了,但他一番话夹枪带炮的叫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要怎么反驳。
他不是很相信这个向来跟他不在一条路上的人对自己能有什么好意,心下仍是十分的防备。
柳安觑了眼慕寒峰的脸色,只觉得自己难得好心一次还被当成了驴肝肺。他磨了磨牙,一步一步朝地上坐着的慕寒峰走去,脸上神情阴恻恻的。
慕寒峰被逼着挪到了墙角,他靠着退无可退的墙壁,眉头皱的死紧,嗓音沙哑又虚脱,“你想干什么?”
柳安顿了顿,蓦地弯唇一笑,看起来真挚又纯粹,“慕师兄,我的屋子这么偏僻,咱俩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你还受了伤,虚弱成这样,你说说我想干什么呢?”这话说的暧昧,慕寒峰脸色是由白到青,再由青转黑,心下只觉得荒谬绝伦,柳安此人简直恬不知耻!
他气的说不出话来,只咬牙切齿的指着柳安,“你...你!!”